第89章

  一个轮椅的重量，还有滚下来的力道，都不是艾丽娜那两条细细的腿能承受的。
  被人扶回床上，应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瑟琳娜绝没有看上去脾气好，不然也管不了那么大的家族。她敢毁了年轻又备受宠爱的艾丽娜，会不会招来瑟琳娜的报复呢……
  不过。
  应黎狠狠闭上眼。
  她不后悔，她一点也不后悔！
  看见如此鲜活的人终于跟自己一样死气沉沉倒在地上，她心里可是十分畅快。
  瑟琳娜不会真的杀了她，也不敢真的杀了她。
  毕竟用了大代价将她救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舞女、情人，就不管不顾了呢？瑟琳娜不是没有理智的人。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瑟琳娜真的要把她丢出去，大不了她让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换那个孤魂野鬼来操控。
  再等处境好了，她就想办法再借其他人的手制造祸端，夺了身体的使用权就是……
  想到这里，应黎笑了。
  那孤魂野鬼甚至不能给她制造半点霉运，想必痛苦至极吧？
  得到了又失去，远比没有得到过更绝望。
  ——床上的人几乎有些神经质了。
  一会焦虑瞪住虚空中一点，一会咧着嘴笑。
  飘在半空中的某魂‘啧’了声。
  艾丽娜或许对瑟琳娜夫人有那么几分仰慕，却不是瑟琳娜的情人。
  她确实只是瑟琳娜请来为应黎跳舞的。
  本以为接触新鲜事物会让抑郁痛苦的应黎展开笑颜，没想到暂时失去双腿的应黎只盯着那双灵活优美的腿，嫉恨到发狂的地步。
  ——瑟琳娜对应黎的认知，不包括懦弱两个字。
  这人曾气若游丝躺在庄园的床上，也曾被逼到绝路只能脏了自己的手。
  然而依旧有余力回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待办事不利的下面人也情绪稳定到过分。
  就连眉间缠绵的病气，也成了这人身上独一无二的美丽。
  瑟琳娜又不是有某种见不得人的疾病，非对病弱之人感兴趣，是应黎身上有这些，而且只能是应黎，她才愿意多给两次合作机会。
  偏偏有人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一旦好了，就是爱慕。
  虽床上的应黎没把盘算说出口，但成为灵体形态的应黎看出来了。
  这人焦虑，是焦虑有处理不尽的问题。
  这人笑，是笑走到绝路还有另一个无家可归的魂魄等着收拾烂摊子。
  快死了就能随意交换身体的使用权吗？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应黎倒觉得这样飘来飘去挺好的，她合上眼随意休息就是一整天，时间流逝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夜幕降临，房间里没开灯。
  alpha如一缕暖香轻轻飘进来，弯腰将床头那盏灯打开。
  床上的人颤了颤眼皮，仍要装作昏睡的模样，努力调整呼吸。
  瑟琳娜款款走到床边，姿态优雅地坐下。
  指尖沾染过夜风，带点凉意，慢慢落到这人脸上。
  眼皮又是一跳，里头的眼珠子惶恐转了转，似乎没想到好办法，唇也跟着动了。
  瑟琳娜静静看着这人才刚苏醒的模样，‘惊喜’地与自己对视。
  ——那漂亮的桃花眼里不该有这样浅淡易辨认的情绪，真叫人无趣极了。
  瑟琳娜扶起她，在应黎开口前一秒先看着这只眼睛，柔柔问：“你怕我？”
  应黎将头低下，躲过alpha的眼神，嘴上要说：“没有。”
  瑟琳娜无声笑了，她端坐着身体，盘弄指间的红宝石戒指。
  鼻尖晃荡着褪不去的木质香，出奇的浓，让应黎有些不适。
  “……我不是故意的。”应黎干巴巴说。
  她也受了伤，撞青了好几处。
  瑟琳娜幽幽叹了口气。
  “我宁愿你说你是故意的，小黎，至少证明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句话不可避免又戳到应黎的某处伤口，她紧咬牙关，才能不让失去理智的话宣泄出口。
  “别藏着这种快要被抛弃的眼神，”瑟琳娜温柔挑起她的下巴，指尖带着难以描述的温柔，“我会忍不住——”
  “心疼的。”
  瑟琳娜停顿的时间略长，像是把到了嘴边的半句改了。
  想到这里，应黎瞳孔一缩。
  尽管她很快又掩饰住了，但这一秒的异样足以被记在瑟琳娜心中。
  指腹轻轻摩挲了脸颊片刻，瑟琳娜淡笑着起身，没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应黎又怔怔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等在门口的兰妮多想冲进来骂这人两句——你那么聪明，做那些事怎么会想不到今天！既然决心做了，就代表你能接受现在的结果！
  可又为什么总是迁怒别人！总是怨恨别人！到头来还要装作无辜的样子，连承认都不敢！
  真的是，真的是……
  兰妮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拳头格叽格叽出了响声。
  艾丽娜参加不了演出了，这几个月都参加不了演出了。哪怕夫人给她再多补偿，都只能算安慰而已！
  想着艾丽娜满眼黯然却仍要劝慰她们的模样，兰妮眼眶一阵阵发酸。
  当时发生的事她不想细问，她就是不能忍受——带着善意上去的艾丽娜，却得到了这个结果。
  年底将至，兰妮给半死不活的应黎带了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