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倒是沈衍舟看了她几眼,脊背往后一靠,浅淡出声道,“想问什么就问。”
  “……嗯?”
  蒋唱晚顿了顿,疑惑地转头看向他,满脸都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和“你不是会读心术吧”,眼睛圆溜溜而又警惕地瞪着。
  沈衍舟:“……”
  “你但凡吃汉堡的时候把包装纸拆了呢?”
  蒋唱晚将信将疑地回头一看,才发现刚准备咬汉堡的时候确实没拆包装纸。最爱的麦辣鸡腿堡都递到嘴边了,印着m记字母的包装纸还裹得完完整整的。
  “咬了一口之后,汉堡只受了点皮外伤?”沈衍舟幽幽在旁边道。
  “……滚啊。”蒋唱晚说,索性将汉堡装回袋子里,偏了偏身体,往他旁边靠,正色道,“我想问,张阿姨这种情况,那你们家……现在都是你在负责吗?”
  她问得很委婉。
  其实她是想问他家庭的情况。
  比如他父亲呢?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呢?
  尽管老年人上了年纪,但在艰难时刻总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助的,何至于要让沈衍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既要自己学习,又要外出兼职,还要照管家里生病的大人呢?
  但人和人之间的界限在,树立起的边界感横亘在两个人中间,混着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让她不知道该不该踏出这一步。
  蒋唱晚很多时候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敏锐又细腻,在某些事情上界限无比分明。
  所以她一直犹豫着没有问出口。
  沈衍舟偏头看了她一会儿,不太在意似的垂下眼,轻声平淡地解开她的困惑。
  “我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从小是跟我妈妈一起长大的。”
  “……啊,这样啊。”蒋唱晚张了张嘴,捏着薯条,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谈到家庭,大家好像都会变得拘谨而生疏。
  其实单亲家庭在现在也并不稀奇。
  蒋唱晚记得她小时候,影视作品或者是别的什么能获取信息的渠道里,总是会铺天盖地地向她输出一个讯息:单亲家庭很可怜。
  父母离异,家庭里只有爸爸或者只有妈妈的人,很可怜。
  可是长到现在,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与想法,她想请问,可怜在哪里?
  能托举孩子健康、幸福、平安成长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父母仍在维系的婚姻”、“名义上的父亲与母亲”,还有所谓普世意义上的一家三口,而是爱。
  就像哈利·波特在第一学年从地下七层房间里死里逃生,在校医院的床上醒来,向已经年迈的老校长提出问题后,得到的回答一样。
  邓布利多的目光从镜片后投射出来,晃了晃花白的胡子,安静而绵长地告诉他。
  “哈利,爱。”
  “是爱。”
  就算父母已经逝去,依旧可以在无数的幻影、在无数的回忆中向他提供爱意,在黑影横行的禁林里为他灌注向前的勇气。
  这一切都是爱的作用,而非所谓“父母”这一名头的作用。
  “可我觉得,张阿姨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善良,很温柔,对人很好的母亲。她一定已经给予你全部的爱了。”
  蒋唱晚无意识地用薯条沾着番茄酱,碎碎念念,嘟嘟哝哝,声音含糊而轻小,却也足够身边的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短暂地顿了一秒之后。
  心脏像一团被水浸透的海绵,缓慢地舒展着,沉甸甸而又湿漉漉。
  沈衍舟看了她许久,搭在腿上的指尖蜷了蜷,移开视线,盯着走廊对面的栏杆,轻轻“嗯”了声。
  “我也觉得。”他说。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时间仿佛停滞几秒,空气安静一瞬。
  沉默片刻后,蒋唱晚又盯着阳光从窗外落进来的影子,捏着一根薯条,偏头看他,认真地补充道,
  “我觉得你也做得很好了。”
  “她一定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声音很轻很轻地落在空气里,却又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敲打在心脏正中的一架钢琴上。
  黑白琴键下压回弹,演奏出一声声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音乐。
  心脏砰砰直跳,像要在胸腔内砸出一个大坑,既奇妙而又酸软。
  话音落下两秒钟,两个人双双偏头,视线在空中相接。
  阳光从身后的窗户落进走廊,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并肩坐着,距离太近,甚至可以看清阳光下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尘埃,还有对方脸上的小小绒毛。
  瞳孔清透,在阳光下互相映出对方的模样。
  模糊,安静,只有一个小小人影,甚至还因为瞳孔本身的构造,而有些失真的模样。
  可是好真实。
  像是世界上最最真实的镜子,可以一眼望进彼此的心里,轻而易举地将心事一览无余。
  从前蒋唱晚在网络上看到过一句话,大概是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彼时她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些微的触动,停顿一秒后就飞速滑过去,任自己沉浸在纷繁复杂的网络世界里,直到现在才有切实的体会。
  但她不太赞同。
  在十六岁的蒋唱晚这里,她觉得,沈衍舟的眼睛是一面世界上最有魔力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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