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年前，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前来通知，陆识渊进了局子里，大概要关五年的时间。这俩夫妻俩欢天喜，第二天给街道还有建设规划局的领导送了礼，第三天就开始装修祖屋，开民宿挣钱了。
  这两年文艺特种兵穷游概念爆火，夫妻俩挣得盆满钵满。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陆识渊忽然回来了。他居然还能回来？！
  现在他们两个坐在面前，假模假式地冲自己笑，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编排自己呢，真好笑。
  陆识渊刚刚干呕了好几次，这会一点精神都没有，一个劲地打哈欠：“你们有事就快说吧，我困得很，要睡觉了。”
  “是这样的，阿渊。”姑妈开口了，她捣了一下姑父的胳膊，姑父拿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姑妈把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到陆识渊的跟前，“你先看看。”
  陆识渊都没接，只是用手指头挑开了信封的边边看了一眼，是厚厚的一叠钱：“这是什么意思啊？”
  “阿渊，你听我说。”姑妈搓搓手笑着说，“你看这房子，你不在的时候都是我跟你姑父打理的，这些年，我们也投了很多钱来维护。现在......你这刚出来，急需用钱不是？我们是想跟你商量，你拿着这些钱去县城里住个好点的地方，有十万块呢，肯定够了。房子留给我们继续做生意，权当是我们把这几年的租金给你了，你看这样行吗？咱们都是一家人，好商量嘛。”
  陆识渊听到“十来万”这几个字的时候就笑了：一天内有两拨人跑来跟他说些傻逼事，这世道真有意思。
  “姑妈，咱们认识不是一两天了，您心里的小九九九不用明说我也明白。我现在拿着你的这些钱走了，后面这房子归属，还能算得清楚吗？”陆识渊太累了，不想说废话了，“好了，你们赶紧走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要来往了。”他说完就起身走向后屋。
  没想到他这么决绝，姑妈愣住了，反应过来立刻叫住他：“陆识渊！”
  陆识渊停下脚步。
  “好，既然你不讲情面，那你把装修的钱以及赔偿给旅客的钱都赔给我！”
  陆识渊回眸，一脸无所谓：“祖屋是我的，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乱搭乱建，我还没找你们要说法呢。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们，不服气就去报警吧。快从我家离开！”
  陆识渊撑着一点精神头找到了储藏室，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锁。锁都锈住了，他用手拽了拽没有拽开。他转而从地上抠出了一块石头，用力砸在锁上面。咔哒一声，锁开了。
  陆识渊进了储藏室，他从满地的桌椅橱柜老物件里，找到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遗照。他蹲在地上，攥着袖子把照片挨个擦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梦中陆识渊回到了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在晒太阳，爸爸和妈妈在院子里摘菜做饭，自己拿着玩具飞机从这间屋子里冲出去，跟着发小们跑到不远处的长街上玩耍.....
  陆识渊是被楼下大门外的骂声吵醒的。他一脸懵，起床往楼下看去：自家的大门外围着一群街坊在说话，其中有姑妈的声音。
  陆识渊烦恼得很，揉着眉心，穿上衣服戴上帽子走下楼。
  他的姑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认亏，索性拿出最后一招撒泼哭嚎：“哎哟，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哦，欺负我这个长辈哟——霸占了我的房子啊——我辛辛苦苦打理的房子啊——你没饭吃，我给你饭吃，你念书我给你钱念书——你这个白眼狼啊——有没有天理啊，你们替我做主啊——他不还我的钱——”
  陆识渊开门走出来，扫了一眼这群人，然后双臂环抱靠在门板上看着姑妈表演。姑妈一看他出来了，往地上一坐，哭嚎的声音更大了。
  “你丢人现眼，犯法坐牢......出来了还要要欺负人啊，哎哟——”
  陆识渊违法坐牢的事情在老家这里无人不知，这都还要归功于姑妈和姑父的大力宣传。不管从什么层面来说，这种事都是极为不光彩的，陆识渊也自觉难堪得很。
  姑妈都已经如此撕破脸了，他也不想保持体面了。正欲开口反驳的时候，三两街坊已经说话了。
  “我说你这撒泼给谁看呢.....你占着孩子的房子做生意，现在孩子都回来了，你也该还给人家了。”
  “就是啊，当我们都不知情么，以前你们分家那会，还是我公公去做的见证人呢。你们夫妻俩也没对他多好啊，他那时候才多大啊，吃个饭不许上桌不许夹菜，想借钱上学还要被你们轮番奚落......”
  “没错没错，你也别在这抖落人家私事了。阿渊是什么人我们也是从小看着的，肯定没问题。”
  “听说只是经济纠纷，那又怎么样嘛，又没杀人放火咯。”
  地上的姑妈被这些帮腔发言气到失语，推了这个，再推那个：“我没有，别胡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挑着扁担路过：“哟，阿渊回来了啊？”
  陆识渊立刻喊了一声：“叔公。”
  街坊这么维护自己，陆识渊挺惭愧的。原以为老家人现在应该都挺瞧不起自己的，他也做好了独来独往的准备，没想到.....
  姑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连拉带拽拖着姑妈走掉了。陆识渊正式跟街坊们打了招呼，寒暄之后众人四散而去。
  陆识渊正要转身进门，忽然停下了。他不确定地回头，看见叶浔站在青石板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