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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未尽,缘未了(3)

  两人心不在焉吃完了这顿饭,怎料准备离去的时候,外头竟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们才刚推开餐厅的玻璃门,狂风暴雨就无情地泼了两人满脸,比起街道上的行人只不过好上那么几分。
  武佑楠眉心微蹙,奇怪地想:「今天不该下雨的啊?」
  「刚才天气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下怎么办。」纪柳石望着灰濛濛的天空满脸绝望。
  武佑楠瞄了他一眼,接着把手伸进外套内袋,暗蓝色光芒悄悄闪过,他拿出了一把折叠伞。
  纪柳石喜出望外,「天啊!这是什么乾坤袖吗?你怎么把伞放进去的?」
  武佑楠眉未动眼未眨,「刷」的一声把伞打开,面无表情道:「我送你回去。」
  纪柳石可不想变成落汤鸡,有人送他回去当然乐意,于是二话不说一口答应。
  武佑楠顺利将他送回去后,就直接回到地府工作,最近出逃的鬼很多,他们这群武神也只好乖乖加班。
  刚过安检门进入地府大厅,迎面而来一位穿着靛青色纱裙,顶着头水蓝色长发的艷丽女子,她撑着把与妆容不搭的古朴竹伞,掩嘴笑了一下。
  「哎呀!这么快就回来了?玄武将军还真能忍,都特地帮你下了这场大雨。」
  玄武将军……也就是武佑楠猛地回过头,咬牙道:「原来是你,雨师!」
  雨师转了一下手中的伞,笑呵呵道:「我工作无聊嘛,总要找点乐子。」敢情她这是把玄武将军在人间的一举一动当作电影在看。
  雨师看着武佑楠侷促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收起伞靠了过来,于他耳边轻声说道:「别生气,和他共撑一把伞,你心里头不是乐得很吗?」
  「你……」武佑楠脸颊瞬间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回过神后这才发现雨师已经撑着伞走远了,还不忘回头朝自己吐了个舌头。
  他紧握着拳头在原地深呼吸几次,才硬是忍下了拔出胸口那把剑砍过去的衝动。
  阎罗殿内,阎王正面色凝重地盯着徐筱淇的魂体检查报告。
  「空白……还是空白!」随着他这声斥吼,阎罗殿四周的岩浆泉也轰地暗潮涌动,整座大殿就像是快要喷发的火山一般。
  他将卷宗「刷」的一声重重闔上,勃然大怒,「只写着魂体有缺,缺在哪?怎么个缺?全都空白是打算让我亲自填吗?」
  高温高压蒸得黑白鬼差身边终年不散的寒气一丁不剩,黑衣鬼差偷偷抹了下额角的汗水,唯唯诺诺地说:「我们……也不清楚,华陀殿那给出的报告就是这样。」
  「驳回!魂体有缺要我怎么审判,给我送回去!」阎王大力拍桌,震得整座大殿嗡嗡作响,黑白鬼差们的头就更低了。
  阎王扶着额头,瞥了眼大殿中央的徐筱淇,不耐烦道:「看你们是要请华佗想办法修復魂体,还是要去请玄武将军把她的魂体找回来,总之不是完整的魂我不审判,你们可以退下了。」
  黑白鬼差只得一左一右,拎着吓得双腿发软的徐筱淇,灰不溜丢地狼狈逃出去了。
  回去大厅的路上,白衣鬼差垂着脑袋嘟囔道:「要是领魂使大人还在就好了,听说他那双眼睛随便一看,这魂体从上到下,从大到小的问题瞬间无所遁形。好想拜见一面啊!只可惜到现在好像还是下落不明。」
  黑衣鬼差赶紧踢了他一脚,「呸呸呸,领魂使大人是我们能提的吗?那场爆炸案到现在还是起悬案,尤其别在玄武将军面前提起,让你有得受的!」
  「哈哈哈,你们真有趣!」这时,刚才还吓得脸色铁青的徐筱淇突然大笑出声。
  白衣鬼差焦急地凑了上来,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会真秀斗了?这得赶紧送去华佗殿啊!」
  徐筱淇摇摇头说:「不是不是,以前觉得你们这些神啊鬼啊的高不可攀,但其实挺人性的嘛!」
  「不管是鬼还是神,大多也曾是个人,当然有人性了。」黑衣鬼差咳了一声又道:「别忘了,徐小姐现在也已经是个幽魂了。」
  阎罗王身后,一道清挑的声音响起:「老阎,好大的怒火啊!我在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所谓气急攻心,损性更损顏啊!」
  阎王扭头看向来人,呼了一口气道:「单听前半句话,还以为是华陀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注重养生?」
  月老笑脸盈盈道:「那是当然,毕竟好的心性才有好的顏质啊,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太常动怒对于皮肤可是大忌呢!」
  他接着抬手轻挥衣袖,手中就忽地变出了杯热茶,「这是我从孟婆那要来的退火茶,如何?喝杯息怒?」
  阎王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唇,自从梦婆她老人家退休后就鲜少有机会能再嚐上一口,全地府也只有月老有机会跟她求得一二。
  顺手接过茶杯,花草的香气于鼻尖蔓延开来,方才心中被掀起的滔天怒气这才平復了下来。
  也不是他太容易生气,只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阎罗殿底下全是些饭桶,前些日子跑了一批鬼魂,还得多亏玄武将军相助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回大半。
  尤其是那无头男,这回他可是特别倾注自己的神力,狠狠加了三道结界,想必是没这么容易再被打破的。
  气息平稳下来后,他才抬头问道:「话说你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月老将手中的红线变着花样玩了一圈后,耸了个肩道:「有什么办法?有人託我特别关照徐筱淇,反正间着无聊就过来转转囉!」
  阴风阵阵,地面沟壑纵横,灼热的空气中冒着刺鼻硫磺气味,多待一秒都能让人窒息。
  这里是阎王殿地下十层,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写着「特别关押所」五个大字的窄门下溜了进去。
  「怎么又被抓?好不容易出去了怎么不躲好?」隔着道铁栅栏,那道黑影急切地说。
  无头男转身对着来人,费力撑起才刚被接回去的上半身道:「我太小看玄武将军了。」
  「唉,你谁不去选,偏偏挑玄武将军作对,他的武力就连地府的我们都要敬畏三分!」
  说完,他丢了一个小布袋进去,「里面有华陀的药,还有破坏结界的符咒,最近玄武将军常在地府,等时机一到我再通知你。」
  无头男满意地捡了起来,确认过布袋内的东西后,一隻手伸进自己的魂体深处,从鬼气中拔出一块几近透明的浅灰色碎片。
  「拿去,徐筱淇的灵魂。」他漫不经心地说。
  黑影人眼睛一亮,双手收下后喜道:「太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接着他便拉紧了身上的黑袍,沿着原路溜了回去。
  理明大学西门旁,一位妇人轻手轻脚推开灵异相谈所的大门,朝里头张望了一圈,看来屋子的主人不在。
  她熟练地摸黑走进厨房,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将装满各种小菜水果的保鲜盒、玻璃罐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转身看到餐桌上前一晚吃剩的残羹剩饭,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动收拾乾净后,翻出便条纸简单留言。
  「冰箱内都是你喜欢吃的,记得准时吃饭,别太晚睡了——妈留。」
  放下笔,纪慈惠充满岁月痕跡的面容露出幸福笑容,自己的小孩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这种事做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回去时途经理明大学,一阵响亮的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循声找去,一名小男孩正蹲在草丛边大哭。
  男孩脸上泥巴泪水混成一块,全身上下也脏兮兮的像团泥球,纪慈惠从包包内翻出手帕,心疼地替他简单擦了一遍。
  「唉呦,怎么了啊?你的家人呢?」
  哭声约莫暂停一秒,男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随即又放声大哭。
  「不哭不哭!唉呦,这该怎么办才好?」纪慈惠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三十岁,她好久没有哄这么小的孩子了。
  她一把将男孩抱进怀里,左右晃了晃,男孩竟奇蹟似的不哭了,他安静乖巧地从怀中盯着纪慈惠,这才让人松了一口气。
  「我刚刚听到哭声,怎么了吗?」远方,一名男人靠了过来关心道。
  「这孩子好像走丢了。」
  「他的家人可能很快就找回来,我陪您一起等好了。」
  两人便并肩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纪慈惠怀中的孩子早已哭累睡去,男人望了他一眼,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还隐隐飘着久未洗澡的酸臭味。
  男人蹙眉猜测道:「这孩子该不会是被丢弃了吧?」
  纪慈惠抹了抹孩子眼尾的泪痕,语气和蔼道:「自己的亲骨肉,没那么容易割捨掉的。」
  「是吗?」男人的表情不以为然。
  纪慈惠看向他俊朗的侧顏,还这么年轻,大概就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吧!
  「你还没有孩子吧?」她带着笑意问。
  男人摇了摇头。
  「等你有了孩子也许就能体会,为人父母都是很坚强的,为了孩子,再大的坎都能跨过,再痛苦的事也能忍受。」
  男人讥笑一声,反问道:「那为什么世上还有这么多孤儿?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虐童案?」
  脑中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纪柳石的场景,她心头一揪,酸涩的情绪顿时上涌。
  「唉,毕竟父母也是人,就算再坚强也会有崩溃一天,端看自己能不能度过。」
  男人像是听了个笑话,双手一摊,「是吧,什么为父则刚,为母则强,都只是好听话。」
  「不过……」纪慈惠打断了他,抬头凝视着远方逐渐由黄转黑的夜色,垂着眼尾道:「我想做出那些选择的父母,一定很后悔……非常后悔。」
  所幸如纪慈惠所言,孩子的母亲很快就来了,她全身上下狼狈不堪,看起来像是找了这孩子许久。
  她紧抱着男孩,脸颊贴着脸颊,而自己那张风尘僕僕的脸早已是哭得唏哩哗啦。
  「果果,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不会再把你丢掉了,我们一起努力,一定没问题的,就只剩你陪我了啊!」
  男孩看到妈妈来了,勾着天真单纯的笑,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咿咿呀呀地嘻笑打闹,和刚才哭得惨兮兮的小娃儿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抱起果果,连忙向他们弯腰道谢。
  纪慈惠掏出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香包塞进果果手里,然后拍了拍女人的肩,「加油,坚强起来,不要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女人频频向他们道谢后,就牵着果果离去了。
  大手拉着小手,橙黄夕阳光的映射下,一长一短两道身影勾勒出一幅美丽又温暖的风景。
  就算前方路途坎坷,但至少,果果还有个家可回。
  时间已经不早,纪慈惠离去前又拿出一个香包,递给这个陪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的男人。
  「萍水相逢就是缘份,刚好前阵子做了太多,这个可以驱蚊、祈福、避邪,你就收下吧!」
  男人还来不及反应,香包就被一把塞了过来,那东西不大但却很鼓,淡淡中药花草香随风扑来,他脑中甚至可以想像出纪慈惠将它们竭力塞进去的模样,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这就对了,这么帅气的脸笑起来多好看啊!年轻人啊,多笑,多向前看,是吧?」
  纪慈惠拍了拍他的背,便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人都走光了之后,男人面色忽地一沉,将香包轻轻向空中一拋,那东西就像是便法戏般,化为一团黑烟凭空消失。
  「驱蚊、祈福、避邪……」男人冷笑一声,「最邪的东西就在这,怎么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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