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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寡人若为郑国将军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两国邦交,借兵岂可儿戏?郑国也只得向鲁使略表歉意了。且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既出口歉意,那日后必不能见死不救,否则郑军不存,何以立于天下?但若全力支援,一则恐伤国本,二则更恐与齐国交恶,须知齐郑毗邻,不可不防。
  她一面思考,一面道出了最终的处理方式:于是寡人会安排郑军只在战事尾声时稍为鲁国出力罢了,一方面不算违约,另一方面也不会令齐国恼怒,郑国正好以此取利。
  在刘枢说出这一番论调的时候,眼中闪烁出灵动的光芒,那是从前谁都没见过的,等她说完,归灿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归灿原想以汉王的年纪和阅历,理解对方深意之后,能想到表示歉意一层便足够,没料到她还有后面那一大篇分析和考量,可谓层层深入,考量周全,条分缕析,滴水不漏!
  要不是亲耳听到,他都不敢相信,这竟是出自一个十四岁孩子的策略?!要知道,迄今为止,刘枢甚至没有学过一丁点儿权御之术,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
  只能说,这是她的本能。
  本能,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天赋。
  归灿不由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大汉国刘氏王族的身上,天生就流淌着政治的血液。
  这不是一句戏言,这是归婴在效力过三代汉王之后得出的论断。
  归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由衷叹道:王上英明!确如您所说,当时的郑国也确实是如此行事的。
  话音刚落,只听鸡人又报响了巳时正点的时辰,表示这场进学该结束了。
  汉王也不多留,笑道:归卿今日所讲也分外有趣,寡人没有白来。
  说着她微微抬了抬手,闻喜便心领神会的传了四个侍从从后门进来,只见每个侍从手中都捧了一方漆盒,依次走到阶下归灿身前。
  闻喜笑容可掬的走过去,对他道:归大夫,此为王上所赐。
  他示意侍从打开,一一展现出来,是四道精美菜点,一道烹黑鲤,一道酱汤,一道炙羊牢髀,一道当季糕点。
  待全部为归灿展示一遍后,刘枢笑一笑,又道:这两日归卿所讲内容,令寡人耳目一新,于是早备此区区礼物,望归卿不负寡人之意。
  归灿赶紧朝上拜了一拜,小臣惶恐,万谢王上赐食!
  刘枢等了半晌,不见他有其他回应,就无奈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一下闻喜,意思是可以备辇了。
  闻喜会意,正要动作,却见归灿又向上拜了一拜,犹豫着道:
  王上有句话,容臣禀之。
  刘枢见他扭捏的样子,略感奇怪,问其原因。
  归灿就道:其实昨日《凯风》一篇新论,并非小臣想出,是小臣的舍妹从前说与小臣的,小臣平日与舍妹研讨经书,舍妹常有新论,小臣不敢隐瞒,特报于王上知晓。
  这倒是没想到的插曲,刘枢顿时觉得新鲜,问道:归卿的妹妹?是何级大夫啊?
  索性四下没有别人,刘枢便放松了挺直的脊背,将一只手肘抵在座圈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坐的舒服些。
  归灿答道:回王上,舍妹尚未入仕。
  刘枢一听更好奇了,身子朝前倾了倾,问:芳龄几何?
  归灿如实答道:舍妹生于癸亥年秋,如今年将一十有三。
  癸亥年唔竟比寡人还小一岁,那刘枢笑道:今日归卿所讲的《祈父》一篇案例,也是她的建议了?
  归灿低头,是。
  刘枢了然的点点头,似乎很高兴,也很新奇,她爽快道:既如此,那些赐食,归卿就别吃了,这些都是赐予你妹妹的,替她带家去吧。
  归灿:谨遵王命。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只听小汉王又吩咐道:还有啊,等归卿的妹妹见了这些赐食,若有何话,务必下回来报于寡人听。
  归灿虽不明就里,但还是拜下去,应诺,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一时想不通王上这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只见上方的王位空空如也,刘枢早已离开
  离开昭阳殿,王辇缓缓的行驶在笔直的甬道上,刘枢支着脑袋靠在一侧,嘟囔道:闻喜,你说,归氏一门的这两位兄妹倒挺有趣,也不知怎么就有归婴那样烦人又无聊的父亲呢?
  闻喜躬腰道:王上,奴可不敢这么说。
  哎。刘枢斜了他一眼,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讲道:太师也是先父王为寡人挑选的顾命三公之一,奉常司由他一手统辖,可是你看看他为寡人安排的侍讲大夫都是一群什么老顽固,课业无聊透顶!
  这闻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这么多年了,闻喜深知在王宫里少说话才能活得久。
  刘枢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人能与她聊聊,一时更烦懒起来,就道:接下来是什么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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