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轰隆隆的耳鸣席卷而来,闻序被人扼住脖颈般发不出声音,眼神直勾勾挪下,盯着瞿清许束在腰带里的流畅腰线。后者心有灵犀地主动补充:
  “当时我被囚禁在陆家,音讯隔绝,好在他家的保姆怜悯我,偷偷告诉我她的这位主顾就是指使黑丨帮灭口的主谋。腰上的伤,就是当时我发疯一样跑去找他对峙时,他在我身上留下的。”
  瞿清许转过头,不再看闻序的脸,望向窗外的雪山。
  “他很聪明,打在我腰上的这颗子弹要不了我的命,也不会让我落下残疾。只是这弹片留在我体内,日久天长,骨骼都磨得变了形,再也不能吃力罢了。”
  他轻描淡写,“我猜,不让自己的手沾上一丝鲜血的虐杀大概也是他的乐趣之一。可惜我命太硬,始终吊着一口气,让这场闹剧持续了三年都不肯落幕。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抓住他不在时陆家看守的漏洞,跑了出来……”
  明月郎朗,从阳台的玻璃门外洒进一地银辉。瞿清许眼里粼粼的光芒也随着那风中舞蹈的帷幔一同闪闪地跃动,满脸沐浴着素白的月光。
  闻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逃出来,逃去哪儿?”
  “不知道,”瞿清许摇头。闻序默然站了一会儿,向床头走来,他没有看,自顾自往下说,“我没有目的,只是想离陆家远一点,最好离开联邦,去到天涯海角躲起来……就在马上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楚江澈。”
  闻序脚步一顿。
  瞿清许:“楚江澈在北国读军校,因为家门不幸,他的资金来源几乎被断绝,活得同样拮据,全靠国内的竹马替他操持他母亲的产业来接济他。我们了解到彼此都是陆霜寒操纵下的受害者,那时候也是他劝我振作起来,和他一起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闻序深邃的眉眼里划过一抹挣扎。他抿紧唇,走到床边,停在瞿清许身侧。
  瞿清许依然慢慢悠悠说着:
  “至于楚方两家的关系这点,我和他始终没有骗你。楚家对方广禄有恩,他同意我以他儿子的身份回国行动,也是因为我向他保证过,不论成败,一旦我身份暴露,便会对外声称全是我一人所为,冒名顶替也是我自己的主意,绝不会让方家成为共犯。”
  闻序走到他身旁时,瞿清许刚好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青年那张英俊周正的脸。
  四目相对的一刻,瞿清许柔和一笑。
  “闻检察,是准备带我回去认罪伏法了吗?”
  他问。
  闻序没说话。过了会儿他俯身,瞿清许则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般,坦然闭上双眼。
  他以为闻序会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桎梏起来。可那温热的指尖与青年擦过,下一秒,搭在膝头呢子大衣于掌心慢速滑动,被轻轻抽走。
  瞿清许倏地睁开眼。
  “先披上。”
  哗的沉闷一声,厚重的包裹感压住单薄的肩。
  瞿清许愣住,呆呆地抬起手拢住衣襟,看向垂眸望着自己的闻序。
  后者一贯严肃的脸上,满是沉痛的哀伤神色。
  “如果早知道他对你做过这些不可饶恕的事,”闻序嗓音低沉,“刚刚面对他时,我绝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瞿清许的心跳错乱了一拍。
  “你为什么……”他咬紧牙关,声音颤抖起来,“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个问题?”
  闻序反而比最初冷静多了。
  “什么问题。”
  他反问,却仿佛在引导。
  瞿清许仰头看着闻序,整个人覆盖在青年高大的阴影之下,唯独瞳孔深处的光猛一紧缩。
  他喘了口气,却还是没忍住开口时一声细碎的哽咽:
  “为什么不问我,陆霜寒有没有强迫我做那种事?”
  闻序眉眼一动,并没报以宽慰或安抚的笑,却缓缓伸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触瞿清许脸侧微微凌乱的发丝,替他掖到耳后。
  瞿清许的眼角顿时染上了哀拗的红,咬住下唇。
  “我没有让他碰我,”他委屈而固执地解释,“那三年我始终不肯,为了这个他没少折磨我,可我宁愿死也——”
  “肮脏的人是他,不是你。”
  最后几个字还没吐出,生生截断在嘴边。
  瞿清许双唇微张,恍惚地看见闻序表情微不可察地一动,沉声说:
  “之前你说这些年我吃了不少苦,其实你也一样,对吗?这一路坚持下来,你比谁都不容易,心也比任何人都干净。不管他使过多下流的手段,我都……”
  他舔了舔嘴唇,短促地苦笑一下。
  “我不在乎,真的。”
  瞿清许看着面前的年轻alpha。长款灰风衣和黑色高领衫勾勒出闻序修长宽厚的身材,青年距他不到半米之遥,俯首看向他时,如山倾垂怜,沉稳得令人心安。
  有那么一秒钟,瞿清许恍惚间察觉,他们的话都越界了。
  他以什么身份向闻序解释?
  闻序又以什么身份说不在乎?
  可一切放纵的念头,都随着下一刻闻序的张口而灰飞烟灭。
  “有我在,不用怕。”闻序重新伸出手,“有什么离开这儿再说,走吧,我们回家。”
  *
  座谈会进行到尾声,会场里人群已开始自行活动。陆霜寒站在玉鸾山庄的顶层露台上,看着夜色之下一束随着行驶而上下起伏的接驳车灯停在山庄铁栅栏门口,等了会儿,随后缓慢移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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