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车子一秒都没有迟疑地响起发动机的轰鸣。
  大风吹起闻序纷飞的额发,少年眼看着黑色轿车从他眼皮底下疾驰而过,排气管道内因猛踩油门排出的黑烟扑面而来。
  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弯下腰,肺部因为灌入凛冽的空气,掺了玻璃碴子般刺辣辣的疼。
  不该这样的。
  他脑海里一个声音懊恼地说。
  可当闻序撑着膝盖直起身子,瞿家的车早就消失在他的视线深处,只留下道路旁孤零零的一盏路灯,照亮了形单影只的少年。
  *
  “以我对他的重视,我们有了矛盾,我心里比谁都难受。可是我记不清最后我们有没有和好,又是怎么和好的。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分开了,到最后连一句抱歉都没来得及说,那他岂不是要怨我一辈子……”
  闻序那几乎称不上回忆的回忆里,满是破碎的、断片的情绪和毫无关联的画面,若非本人亲历,瞿清许绝对也辨认不出闻序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比起残破的记忆,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黑夜里,瞿清许悄悄伸手,抚上睡袍胸前的口袋。
  口袋里,放着那个六年前的姻缘符。
  六年来,不管他跌落得多么惨、多么痛,他始终记得把姻缘符带在自己身上。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现在掏出这姻缘符,让闻序陪自己去一趟重山寺,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可是那又是他们真正期待的吗?
  用一张姻缘符就让闻序念着多年前的旧情,绑架他为自己赌上一切,只为了一个早已面目全非、泥泞不堪的自己吗?
  他可以碾作尘埃,闻序的爱不可以。
  “你说,我耽误了六年都没找得到他,他会不会怪我太无情?”
  瞿清许抬眼,看见闻序惆怅地对着天花板叹息。
  于是他笑笑:“可是这六年他也没有来寻找你啊。你不也没责怪他吗?”
  “那不一样,”闻序果断回答,“这六年,我虽然失忆,可总是时不时就会做梦,梦到他对我哭,求我找到他,带他走……说出来可能有点封建迷信,但我认为这或许是老天对我的点拨,这些年他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只有我救得了他,我等不起。”
  瞿清许抿紧了唇。
  “真的吗,闻序?”他压抑着颤抖问,“你当时真的有梦到,他对你求救?”
  “对啊。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闻序忽然有些古怪地看着他。瞿清许眼睫一抖,不敢直视闻序的眸子:
  “我……”
  枕头下方忽然嗡的一声震动,把俩人都吓了一跳。闻序一个翻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坐起来。
  瞿清许没他那么好的腰力,咬着牙想要撑起身子,被闻序一把按住消瘦的肩头:
  “别折腾了,躺好。”
  他嗯了一声,难得很听闻序的话,乖乖不动了。
  闻序一只手还没来得及从瞿清许身上撤开,另一只手接通电话:“喂,傅警官,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
  屋里很安静,闻序的破手机声音又大,半免提似的。听筒里传出一个清冷却温润的男声:
  “闻检察,打扰你休息了。上次说的事,我朋友那里有了点眉目,明天早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听到这瞿清许身子忽然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成,没问题。”
  闻序眼睛一亮,光顾着说话,手上没察觉地动了动,老夫老妻似的,隔着薄被下滑到瞿清许的腰间,习惯性地抓住柔软的腰肢捏了两把。瞿清许登时鼻尖都羞红了,脸埋进被子里,身体却老实地往闻序那边拱了拱。
  “一会儿我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明天不见不散。”
  电话里的人说。闻序低下头,散落的凌乱额发扫在高挺的眉骨上,遮住了眉眼,黑夜里青年有种随性的性丨感,一边嗯嗯地低声应着电话,一边撸猫似的漫不经心地揉着瞿清许的腰。
  瞿清许不敢出声打断,像个小面团,被闻序单手就捏圆搓扁,纤柔的腰肢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揉得连连发抖,又酸又麻,却始终忍不住想要向闻序再靠近一点。
  “——好,傅警官,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太晚了,多余的话就不在电话里讲了,明天见面再说。”
  一语落毕,闻序挂断电话的同时也抽走另一只手,压根没察觉自己无意识的逾矩。
  “好了,快睡吧。”他说着一转眼珠,“诶,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瞿清许咬牙:“刚和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特警局那边刚认识的一个朋友。”闻序说。
  瞿清许的手狠狠揪了一下被子,仿佛那是闻序本人的耳朵似的。
  “你朋友还挺多。”他道。
  闻序一时没听出这里的冷枪暗箭:“还好吧,我从小到大人缘都一般……方鉴云你转过去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瞿清许反身背对着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我,要,睡,觉!”
  他把被子一卷,留下半边空荡荡的床,以及一个呆坐在床上、一脸迷茫的alpha。
  第48章
  隔天早上, 天刚蒙蒙亮,首都某五星级商务酒店,只见两个分别穿着警察与检察官制服的青年步伐矫健, 走入大堂,停在前台。
  “首都特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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