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郁简安背对着裴晟云, 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动作, 但是仿佛能感受到那毫不掩饰的目光。
  下一秒，温热的指尖轻轻点在脖子上, 沿着脊柱慢慢下滑，像是在确认即将落笔的位置。
  看不见让郁简安的触觉更明显了，整个人忍不住随着裴晟云的动作轻轻颤抖。
  终于，磨人的手指收回，郁简安双腿有些发软，只能用手撑着桌面，右手臂伸直，臂弯的衣服再度滑落几分，只靠左手臂勉强卡住。
  即使画纸没有被放在书桌上，洁白的画纸和乌木书桌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裴晟云的视线从那白的亮眼的画纸上移开，将刚刚拿出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他多年来收集到的颜料。
  珍贵而难寻，他攒了这么多年也只找到这一小盒。
  裴晟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画纸，因此这盒颜料一直被好好保存起来，现在终于遇到了合适的画纸。
  裴晟云小心地用一个小小的瓷勺挖出一小勺赤红的颜料放在小碟子上，又往里面小心添了一小勺水，细细碾磨。
  郁简安背对着他，并不能看见裴晟云的动作，只能靠耳朵辨别身后的人在做什么。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紧张、恐惧……说不出的情绪将郁简安紧紧包裹，找不到一个出口。
  “有点凉。”裴晟云开口提醒。
  下一瞬，饱含水分的毛笔轻轻在画纸上落下。
  燥热的盛夏已过，现在的温度刚刚好，宜人又舒适。
  但是毛笔所蕴含的水分还是有些凉，郁简安没忍住轻轻一颤，下意识咬紧唇瓣，这才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裴晟云俯身凑近，聚精会神地在他找寻许久的完美画纸上挥墨作画。
  毛笔吸满了墨汁，却又不会溢出，落在画纸上刚刚好，莹润又不会从画纸上滑下。
  有了第一笔，后面已经好受很多，不会再突然觉得凉。
  但即便是最好的毛笔，对于这极度完美的画纸来说还是过于粗糙，随着笔尖的滑动转弯，笔下的画纸遭受的待遇便难以忽视。
  长时间用一只胳膊支撑，这下郁简安连胳膊都忍不住发抖轻颤。
  笔下的画纸也随着郁简安的动作轻轻颤动，裴晟云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避开画作的地方将人抱到桌子上坐着。
  这下又借力的地方了，郁简安揉了揉无力的胳膊，轻轻吐出一口气。
  黑色的树干终于绘画完毕，裴晟云换了一只更细的毛笔，轻轻在颜料碟里蘸了一下，又仔细看着眼前的画纸，小心翼翼寻了个完美的地方落笔。
  笔触由重到轻，一瓣鲜艳的梅花瓣便跃然纸上，与洁白无瑕的画纸结合在一起显得明艳动人。
  另一边的郁简安整个人则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背上像是有蚂蚁在爬，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传来，还没等他喘口气，紧接着画笔又落下。
  身后的人还会因为专注作画而凑近画布，温热的鼻息也会扑撒而下，和微凉的墨水交替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郁简安即将撑不住的时候，裴晟云终于搁下手中的笔。
  一幅寒梅图跃然纸上，浓郁的黑色树干，极艳的鲜红花瓣，中间还点缀着淡黄色的花蕊，配合雪白的画纸，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裴晟云欣赏着面前的话，漆黑的眸子里慢慢有了别的意味。
  许久没有等到画笔再次落下，郁简安没忍住回头，“好、好了吗……”
  一开口郁简安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沙哑。
  “喝点水。”裴晟云将桌上的茶杯递给他。
  少年脸上泛着红晕，连耳尖也是绯红一片，眸子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随着郁简安的动作，画纸上的梅花也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微微轻颤着，整幅画像是被注入了灵魂。
  郁简安放下茶杯，裴晟云垂眸看着他的侧脸，“要看看画吗？”
  郁简安本来是想拒绝的，他实在不好意思看，但是裴晟云的眸子里明显有着不能拒绝的意味，于是郁简安又只好点点头。
  裴晟云将桌面上的铜镜递给郁简安，自己则是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铜镜，放在画布正后方一点的位置。
  画布上的话照映在裴晟云手中的铜镜上，郁简安手中的铜镜中出现了裴晟云握在手中的铜镜。
  郁简安这才看清裴晟云刚刚究竟画了什么。
  如果是画在别处的话，郁简安很想感叹裴晟云的画技高超，但偏偏裴晟云落笔的画纸让他说不出话。
  很好看，但却因为特殊的“画纸”显得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郁简安有些羞赧地移开视线，偏偏裴晟云不肯放过他，“三皇子，臣的画好看吗？”
  郁简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好、好看……”
  郁简安几乎羞耻到说不出话来，裴晟云却还在继续，“谢谢三皇子的配合，如果没有这样完美的画纸，臣定是无法画出这样的画。”
  被迫答应给他画纸的郁简安咽下即将骂人的话，连连点头，“裴相大人满意就好。”
  “可惜这画纸不能永远将画作保留下来。”裴晟云语气里多了些遗憾的意味。
  郁简安确是睁大双眼，胳膊往上一抬连忙将衣服披好，生怕晚一瞬裴晟云就会对他的背做些什么。
  画作被衣衫遮盖，裴晟云这才收回目光。
  郁简安双手抱在胸前，水润的眸子看向裴晟云，“裴相大人可要说话算话，要站在我这边，还有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