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妆花缎,金凤冠。]
  妆花缎千金难买,金凤冠为贵女所戴,而她又死在皇家的行宫。
  “皇室成员,死得可能是一位公主或者是身居高位的后妃。”陆渊来了点兴趣,“如果能看到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
  裴映之立刻否决:“不可能。这个推想过于武断,且很可能牵扯到皇家密辛。”
  陆渊还是挂着笑:“没关系,再多死几个人,他们大抵也就该慌了。”
  笑容和煦,神色出奇的平静,说起死人,却好似看着草芥。
  裴映之想看出对方眼里演戏的痕迹,悚然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
  陆渊无趣地起身,眉梢微扬,“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查的了。”他拖沓着脚步走到陵川渡身边,想了想说道:“有点饿了,我想吃来的路上那家松子百合酥。”
  陵川渡依旧一言不发点了点头。
  师兄说要接委托便接委托,师兄不想查了那便不查。
  “…………”裴映之结结实实地沉默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循安,“陆渊真的是你师兄么?”
  你们看起来性格完全南辕北辙,你是怎么能和他一路同行的??
  沈循安沉思了一会,“真的不能看名册么?”他觉得师兄说话不中听,也许是因为不能继续调查而气急了。
  裴映之无奈道:“你以为这是书摊上的话本想看就看?至少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呃。”沈循安眼珠转了转,“那可以偷看么?”
  “怎么偷看?”
  “比如说第一步,先混进宫内。”
  裴映之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你知不知道,因为太子染了瘟疫,全宫戒严,连皇帝之前特诏后妃省亲都取消了。皇宫内虽然都是普通凡人,可你别忘了,林宗主是大胤的国师,宫内有许多对凡人无效,但是针对修真者的禁制。”
  沈循安脑子灵光一现:“之前听说太子染了瘟疫,皇帝召来天下能人异士替他看病,我能不能……”
  裴映之冷酷拒绝:“不能。”
  “为什么不能?!”沈循安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能。你好歹讲讲道理嘛!”
  裴映之扭过头,避开了沈循安的视线。
  他知道对方没有见过当时天都城的惨景,那根本不是瘟疫……
  那是血肉横飞的异变。
  他见到人们因为惊惧而疯狂撕扯自己脸上的羽毛,羽轴在他们脸上留下大大小小、坑坑洼洼的孔洞。
  见到宫内的禁军街头随意斩杀变异的人,在西重山一把火烧光了前去寻求避难的人群。
  见到……宫内令行禁止,所有讨论异变的人通通横死街头。
  最后他们说这只是一场不幸的瘟疫罢了。
  第44章 陈年事
  上好的梅子猪肉, 蛋黄,外加松子。松子百合酥得名于形似百合,眼前这道做的外层酥脆,内馅松软香甜。
  陆渊说他看上了来的路上的松子百合酥, 他并不是故意这么说让裴映之下不来台, 他是真的有点好奇味道。
  上辈子, 他琐事一件接一件,横行的邪祟杀之不尽。口腹之欲对他来说是一个如尘埃般大小的事情, 从来没有被他理会。
  陵川渡对他纵容得很,也没觉得在讨论严肃的事情时候, 突然跳脱到要求吃茶点是什么很突兀的事情。
  陆渊心满意足地尝完后,又叫了一壶日铸雪芽,他端起茶盏,朝陵川渡微微晃动手腕,说道:“这茶一般是进献岁贡的,试试?”
  陵川渡没动, 他似乎想把面具摘下来, 但终究还是顿住。他避开陆渊的视线,“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陆渊轻轻一笑,颇有点没心没肺, “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问什么,要不你帮我想想。”
  “陆渊!”陵川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他们虽坐在雅间, 但周围只有一些木质的隔断,中间飘着朦朦胧胧的轻纱, 动静稍微大一点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陵川渡抿着唇,没有发作, 他低声像是自言自语:“你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渊听了他的话,意味深长地问道:“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以前的陆渊……是什么样的?
  他的同僚会说他鸣剑抵掌,以一剑之任当万人。他的朋友说会说他不计小节,仗义慷慨。
  ……他的爱慕者会说陆首座眉宇英挺深邃,处事桀骜不驯,眼神危险又勾人。
  陆渊见陵川渡没有应他,便开玩笑似得说了一句,“对不住,毕竟死了一遭。”
  陵川渡呼吸变得陡然沉重,他近似哀求地打断他:“陆渊,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想、不能……”
  视野里浮现陆渊那张悲伤又忧虑的脸,罕见地带着害怕的神情,因为失血过多而唇色苍白。
  被神刀不觉重创的伤口,正源源不断涌出暗红,陆渊他说……
  他说对不起,又留你一个人。
  陆渊发冷的手指痉挛着想捻去对方眼角的泪痕,却终究无力垂下。
  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变成死寂的灰,气息断绝,魂落九霄。
  对不起这句话就像不详的箴言。
  陵川渡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遮掩似的想端起面前的茶盏,斟满的热茶一歪尽数落在他手背上。
  他吃痛地手一松,茶盏当啷落回桌面。
  陆渊垂眸看向陵川渡被烫出一片薄红的手背,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覆了上去,不消一会,烫伤的地方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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