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昭武王的铁骑围城,里面根本无法突破城门而出。
  当下韩世照的意思,俨然是要将皇城当做战场了。
  韩世照面容冷酷,语气森然,“先生是何意?难道我还要给平民单独开一条出城逃难的路么。他们愿意留在这里,想必也是做好了准备,打算跟大胤荣辱与共了罢。”
  幕僚笑着摇头,“非也,只是怕日后您登基被人留下话柄。史书纷纭,百年后人也只能从纸面上窥得只言片语。”
  韩世照猛地回头,低声咆哮,声音接近嘶吼,“我是为了要那冰冷的王座么?我堵上那么多兄弟的命,但绝不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权利。”
  幕僚眼中似乎有惊讶一闪而过,他拍了拍昭武王的肩膀,又指了指对方的心口,“莫忘初心。”
  他想到在那个偏远封地里,独自喝着烧刀子的男人,那么的落魄,酌酒三杯,只细听檐下落雨。
  他以为男人的心已经在远离权利中心之后,漠然铅封。
  只不过幕僚看见男人望向那将熄未熄的炭火时,猎鹰般的眼睛依然栩栩生辉。
  幕僚大喜,他本以为韩世照只是一把不堪用的折损之刃,却不料这把利刃在寒风呼啸之后,还保持着凌厉。
  这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刀。
  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
  傍晚时分,密报至皇城。
  铁蹄扬起灰尘,急行如雷鸣。
  胤哀帝正在附庸风雅,跟一群妃子玩曲水流觞,他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只当又是哪里说缺军饷了,或是哪里又闹饥荒了。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那么多大臣是吃白饭的么。
  胤哀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呈送密报的人递给丞相看,不要来扰他的兴致。
  送信的人迟疑一下,环顾四周众人,还是暗自低声说道:“陛下,是昭武王……”
  胤哀帝一下子从温香软玉中跳起来,他劈手拿过密函,密密麻麻地字猛地让他头晕。
  但是他对这个曾经在军中很有威望的儿子很是忌惮,听到这个名字简直警铃大作。
  胤哀帝脸上刚刚寻欢作乐的欢愉褪去,他气得直瞪眼,“他是想造反吗!”
  他说话丝毫不顾及有人在场,他将密函大喇喇地敞开,像展示什么精美的书画,绕着圈给周围人展示,“看看,这写的是什么!昭武王疑似修行入道,妄求长生。”
  “罔顾宗律,其心可诛!这是想熬死我来造反吗!”
  后妃们看着胤哀帝失态的大喊大叫,随即像发疯似的将河渠上的酒杯一把捞起,然后又狠狠地掷出。
  “让韩世照来见我!让他亲自给我解释!”胤哀帝被酒色拖累的身子在发了一阵脾气之后,只能剧烈地喘着粗气,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传信的人,“传我的话下去,韩世照必须孤身一人入皇城,胆敢让我看见随行的人,就将他截下,就地格杀!”
  后妃们发着抖,聚在一起,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她们不傻,知道也许很快就要来一场雷霆风暴了。
  可是这外界纷纷扰扰跟韩寻真有什么关系呢。
  韩世照是否一人独往,皇城内百姓是否性命无虞,战争到哪一步了,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江夏行宫里,所有人避她如不祥之物。
  不允许出门,不允许跟别人有过多的交流。
  新帝刚刚坐上那个位置,生怕韩寻真跟他哥哥旧部搭上了线,虽然他已经知道韩世照暴毙在皇宫中,但他总觉得这个令他恐惧的男人还活着。
  猜忌生了根,在一个夜晚无声地破土而出。
  韩寻真的房门被敲开,来的是个她不认识的宫女,对方看见她,立刻端上一个得体的笑容:“公主殿下,陛下邀你去赏月。”
  彼时,正是一月一,天上只有一弯几乎不可见的新月。
  韩寻真记得嬷嬷对她说的那句话:公主,你一定要听话。
  她乖巧地将手搭在宫女手掌中,任凭对方牵着自己走向既定的结局。
  小镜池边除了她不太熟悉的新帝,还有一些看着就令她害怕的男人们。
  新帝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韩寻真扯起裙角,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优雅雍容地走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获得出门的权利了,特意换了一身漂亮的宫装。
  小镜池里,满天星斗,韩寻真还未辨认出哪颗是她哥哥所说的北斗星,就被人推得一趔趄。
  根本来不及反应,有人摁住她的脑袋,死死地压在池水中。
  韩寻真只能盯着被搅乱、碎成一片片的池底星辰。
  随后她失去了意识,被人拖了上来。
  韩寻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面磨着,令人牙酸的声音,震得她颅骨一阵哀鸣。
  “不是说五两五就够了么?”新帝嫌恶地捂住口鼻,看着女孩像个牲畜一般被开膛破肚,实在忍不了了,吩咐让旁人拿块布把人脸盖上。
  看着怪瘆人的。
  骨雕师拿着形式各异的道具,在女孩的胸口里面敲敲打打,他嘿嘿一笑,露出黑洞洞的牙齿,“陛下,这可是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多留一些为好,免得到时候做出来有瑕疵,却没了原料。”
  新帝退后几步,着实受不了这味道,热腾腾的血腥味让他作呕,“你这办法有没有用?”
  “放心吧,这个骨雕做完之后,断然不会有转生之机了。”骨雕师手下动作不停,宛若挖到宝藏般欣喜,“您不是说,怕昭武王的鬼魂来皇宫作祟么,带上我做的这个骨雕,他就会误认为您是他的至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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