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驻守于我时常出入的侧门的保安与我问好，同时狐疑地多看了库洛洛两眼，目光滑到我和库洛洛交握的手上，终究没有说什么。
  一个造型独特的人若是与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站在一起，他受到外界关注的程度就会大幅下降，显而易见，我也成了库洛洛用于伪装的道具。
  库洛洛泰然自若地对保安笑了笑，我想下次他独自进出本小区时就该畅通无阻了。
  一路遂顺地到达公交站，我正要舒口气，不想刚上车没多久库洛洛就受到了围观。
  我任职的公司位于郊区，虽然上班时间不早，每天还是得早早出门，这个点正好也是学生上学的时间，青少年们三五成群地涌上车，以中二期特有的自豪感聊着学习、体育、动漫、游戏，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正直青春期。每当看到他们，我都会由衷地怀念起过去的自己。
  但只有今天，我一点也不想碰到这些学生。
  才过了两站，新上来的几个女生看到了库洛洛，眼睛一亮，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看那个coser！好像团长大人啊！神还原！”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车厢狭小我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司机催促乘客往后移动，那几个女生正好站到我和库洛洛身边。打头的女生鼓起勇气向库洛洛搭话，库洛洛温和地回应，没有半分不快，女生们当即大受鼓舞，开始深入询问他来自哪个学校、要去什么参加漫展、耳坠质感好逼真是不是定制的、有没有出过团长版、发型为什么能做得这么自然……之类的问题。
  库洛洛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插在裤兜里，从里到外都显出游刃有余，随口胡扯着诸如自己刚来这个城市啊、现在送女朋友上班啊、耳坠是女朋友送的啊、因为女朋友喜欢库洛洛所以为了讨她欢心才这么打扮啊、团长版比较难出啊、发型是天生的不是假发啊……之类的弥天大谎。
  我这个惨遭注目的“女朋友”只好默默低下头，努力融入其他昏昏欲睡的上班族之间，假装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
  车子一路向前，总算到达学校，女生们和库洛洛依依惜别，差点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
  离开前有个女生举起手机拍库洛洛，拍摄声音没有关，所以那一声“咔嚓”稍微有些明显。
  这声音自然逃不过库洛洛的耳朵，他给了我一个快点处理的眼神。我只好挤到那个女生身边：“同学，不好意思，我的……男朋友，他不是coser只是一个普通三次元而已，可以请你删掉他的照片吗？”
  女生有些失望，但还是当着我的面删除了照片。
  等我们终于到站下车时，我已经快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痛定思痛，我立刻请求、不、要求库洛洛摘掉耳坠和绷带。
  “这两样东西太具有标志性了，除了会被资深粉认出来，你这打扮在普通人看来也非常奇怪，与其拿我做挡箭牌，不如自己先低调一点吧？”我苦口婆心地劝道。
  “嗯，你说得有道理。”
  即使是写实派的纸片人也与真人相去甚远，何况《猎人》与写实派根本是互不相干的两种画风，库洛洛也承认漫画里的自己和现在镜子里的自己完全不同，但他依然认为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识别标志使人符号化，我想任何一个佩戴这两样东西的人都会成为‘库洛洛’。刚才那些女孩的表现已经说明我的外形只是‘显眼’而非异常，还是说你们的社会封闭到连这点不同寻常都容忍不下吗？”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我哑口无言。
  “说起来，那部漫画倒是有不少可取之处，提醒了我许多没有注意过的细节，改天有机会或许可以拜访一下这位作者。”库洛洛突然语出惊人。
  这是他看完漫画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它，口吻相当平静自然，对于自身“由他人创造”的存在形式没有任何不适，更甚者他可能根本不认为自己只是个虚构人物。
  我好半天才找回舌头，差点给他跪了！
  “大哥！大人！爷！行行好低调一点行不行？你现在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别说出国了，连x市都出不去，乱来的话会被请去局子喝茶的！”
  库洛洛只当我的抓狂是过眼云烟，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你第二次说‘去局子喝茶了’？这是被逮捕的另一种说法吗？”
  “当然了，说太明白会被和谐的知道吗？我们是和谐社会！”
  警察于通缉犯而言可能还算“值得一提”，库洛洛思考了一下，又问：“这里的警察和十老头的□□势力相比，怎么样？”
  “怎么可能相提并论，警察也是普通人啊。”我反应过来，“等等，你们那个十老头在我们这里都能算神话级别的犯罪分子了好吗！根本不存在的亲！警察抓不住你不能成为你为所欲为的理由啊！”
  库洛洛转为正眼看我，表情却像是听了个笑话：“这是指责吗？真难得，我以为你会为了自己和母亲委曲求全，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
  他的语气难以分辨是赞赏还是嘲讽，我骤然沉默下来。
  也许我确实说了一通废话。
  第6章 超龄熊孩库洛洛（二）
  普通人的生活大多平平无奇，归根结底不外乎衣食住行，每天都按部就班，自有规律可循，由法律在客观上限定行为，又从道德的主观层面自律自束，从小就要在里外都塑出人形，才能安放进规矩方圆的社会框架里。因此没有人可以真的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