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二道和她一模一样的声线，出现在了这个教室。
  葵猛地抬眼看去，才发现另一个自己满脸疲倦地看着她。
  这个世界就像棉花糖，可以永远永远将她包在这些细丝的糖浆里，永远甜蜜地安眠。
  这样不好吗？
  ——“不好。”
  “我的世界在等我去拯救。”
  葵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太多太多的人——他们自愿共享了她的痛苦，和她分担，给她力量。
  她先一步被他们所拯救，再去救更多的人。
  蓬勃的生机，不尽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充盈，在她的神色和目光中显露。
  ***
  会让葵进入到宇宙的另一面的世界，是高维生物的惯用手段。
  这个鲜活的世界里一切鲜活的情感，可以刺激她体内枯萎的世界之核，将力量反哺给这个发生意外死去的世界——
  但最重要的事，是要让核心选中的宿主转变意志，具有最基本的生存下去的欲望。
  他们在碰到葵前，这个前置条件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条件。
  但少女本身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以致于这个简单的前置条件成为了横跨在他们眼前的难题。
  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一个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
  最后，只有两次机会时，他们的落点选择在了这个具有咒术师和咒灵的世界。
  他们终于成功了。
  ——我们同意交易。
  ——我们祝福你。
  我们祝你点燃火种，永存希望，祝你战无不胜，不再彷徨。
  原本，整个世界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身上。而现在，另一个世界的感情也被押注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名字，我的姓名，我存在的证明——是什么？”
  葵看着另一个自己，语气加重，“告诉我。”
  “……黎葵。”
  得到了答案，所有的记忆也在这一刻打碎镜子涌了进来。
  想起了一切的黑发少女看着红发的异种。
  另一个自己也看着她。
  “葵”走向她，拥抱住她，轻声地再度重复，“我的名字是黎葵。”
  黎明中的向日葵。
  ……
  黑暗。
  一片摸不到的黑暗。
  这里是世界最核心的位置，只有黑暗和荒凉。
  今天是6月20日，原本是世界末日爆发的日子，也是她生日的前一天。
  黎葵站在其*中，她将手伸向自己心脏的位置——“噗”，轻而易举地捅了进去。
  滚烫的，鲜红的心脏，像是一只在扇动翅膀的鸽子般扑扑地跳动。
  它在她的掌心里，宛如活过来的红宝石，奇异的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这就是“核”。
  她将身体内部的核取出，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世界中心。
  “扑通。”
  “扑通扑通。”
  …………
  那是跳动的声音。
  那颗鲜红的核心在一下下，越来越快地跳动，将生机和能量，注入这个世界的内部。
  她点燃了星火。
  随后这点星火漫布了整个世界。
  ……
  黎葵在十七岁这年的暑假变成了丧尸的。
  或者按照安全区的说法，叫「异种」。
  末日到来的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再过一天就是她的生日。
  不出意外的话，提前一天从出差城市赶回来的父母会给她送上祝福和爱意，为她买好的蛋糕会跟朋友一起分享，朋友送给她的礼物也会被她充满期待地拆开……
  她本来应该拥有一个完美的生日。
  可她永远长不大了。
  过了半年，一年，三年，五年……直到十年。
  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成年前夕。
  黎葵死去，而人类天生的敌人——最强的异种于此刻诞生。
  谁都想不到，会是她苦苦支撑着这个世界继续前行五年。
  期间有多少次累到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要吃不下去，快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了呢？她不记得了。
  十年了。她终于累了。
  越来越多的丧尸和越来越多不明真相来围剿她的人类末日狩猎队，唯一的精神操控系s级异种，异种中的最高统治者，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发动最后一次异能，让全世界的异种和人类都在同一时刻陷入了身体机能消耗为零的沉眠。
  这样就够了吧？对不起。
  她真的已经付出了所有。
  如果异种再度醒来——就说明她死去了。
  “好累。吃不下了。好不舒服，好难受……”没人听得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睡觉。”
  无人倾听。
  她在世界的中心，将自己安放进了这场甜美的梦里。
  黎葵会自欺欺人地死去的。
  就如同她的异能力，被人类安全区命名为——「自欺欺人的愚者」。
  但她没有死去，她被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手，用尽全力拉上了岸。
  …………
  世界之核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再反哺给这个世界。
  黎葵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如同倒带一般回放的记忆。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永夜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