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屏幕另一端躺着玩手机的官致风手机差点砸到脸上,怀疑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能亲眼看见梁圳白主动要人联系方式。
  梁圳白指腹轻燥地摩挲着手机屏,低头看着官致风火速推过来的名片。头像是张乳白色的小猫,昵称也很简洁,单字一个雾。
  他没太犹豫,很快发了条验证申请。
  等了好一会儿对面才通过。
  [雾: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圳白直接将手里药的照片发了过去,询问意味不言而喻。
  知雾很坦率:[这些药是我买的。]
  梁圳白刚要拧眉,对方好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般,飞快地打字。
  [雾:不过不许还钱!]
  [雾:上次你也给我买药了不是吗?我们扯平了。]
  梁圳白手指长久顿在屏幕上,半晌后才因她拙劣蹩脚的借口,唇边溢出抹无语的笑。
  扯哪门子平?
  他买的那支药膏顶破天也才一两百,袋子里这几盒不用看都知道远超出这价。
  要是现在还察觉不出对面小姑娘对他的那点小心思,这几年的摸爬滚打也算是白过了。
  马上临到上班的时间点,梁圳白也没功夫再继续和她掰扯,将药钱径自转了过去,将手机揣回兜里出门。
  老板庞哥今天正好也在,悠哉地坐在吧台前,让调酒师调了杯dankke。
  见到梁圳白有些恹恹的苍白病容明显吃了一惊:“病了?怎么不请假去医院还来上班?”
  梁圳白将手里那一袋药放到他面前,没太所谓地回:“已经吃过药了,不碍事。”
  庞哥以前还开过家网吧,梁圳白给他修过一年电脑,两人也算老朋友,他哪不知道梁圳白平日的节俭性子,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份花。
  翻了翻这一袋子五花八门的药盒,不由得瞪直了眼睛:“谁买的,这么破费?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你买的。”
  “难不成是喜欢你的小姑娘送的?”他酸溜溜地暗戳猜测,“你还真是招人喜欢。”
  “我哪里招人喜欢?”
  “当然是这张脸啊,”庞哥往嘴里倒了口酒,闻言啧啧两声,“你都不知道,自从招了你来之后,店里生意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客人明里暗里跟我打听你联系方式。”
  “你都不用做那些活,光是站那,就是我们pinsea行走的宣传招牌哈哈哈!”
  梁圳白弯腰拿了瓶酒,朝着桌沿漫不经心地磕掀了瓶盖,酒沫喷出,他单手拎着往堆叠好的玻璃杯中倒。
  闻言淡淡掀眼皮瞥庞哥一眼,意味不明地跟着扯唇,眼中却没什么笑的情绪。
  明明是句正儿八经夸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了之后,心里却忽然莫名其妙开始不太痛快。
  ……
  春仁医院住院部早上空旷得近乎阒然无声,衬得上行电梯那声“叮”开门音被格外醒耳。
  知雾纤长柔软的发丝顺在胸前一侧,用洁白的缎布发带松松系着。她下午还有课,挎了个托特包装着课本,浅口单鞋踩上刚用消毒水拖完的光滑瓷砖地面,缓慢脚步透着抹对环境的生疏。
  “您好,我想问下,上周因为胃癌和突发心脏病送来抢救的吴兰芳患者是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吗?”她问前台护士。
  护士头也不抬地往电脑噼里啪啦输资料:“1302的1号床病人是吧,昨天就已经重症转普通了,病人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情况不是很稳定。这几天家属最好还是多跟在旁边陪护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照应。”
  知雾忙应:“好的好的。”
  心里却不免重重叹了口气。
  梁圳白白天要忙着准备比赛材料,晚上又要去兼职打工,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还债和赚医药费上了,就算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奔波的。加上他最近又生病,哪里还能抽得出时间来陪护病人?
  知雾捏着肩包带子来到1302病房的门口,一个病房三张床,梁圳白的奶奶吴兰芳就在最靠门的这一张。
  不同于其他病床病人床头柜边摆放了许多鲜花果篮,吴兰芳床边空荡得有些过分,只有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子和住院蓦然提供的烧水壶。
  既然做好决定来帮忙,就不能只干站着旁观。
  她放轻动静将包和买来的果篮放下,将长袖子卷折到小臂,去洗手间接了壶自来水烧上,顺便将放在外面的一些零碎东西收拾整理进柜子。
  去年她跟着校社团一起去养老院当过一段时间爱心义工,现在干这些擦洗活勉强也还算得心应手。
  知雾端着水盆准备去洗脏抹布,还没迈开两步,就听见病床上的老太太“嗬嗬”着发出模糊又难受的痛吟,苍瘦得吓人的胳膊剧烈颤抖挥动,挣扎着示意要坐起身子。
  她被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手足无措地将人从床上轻轻扶起身:“奶奶,您没事吧,等一下,我去外面叫护士来。”
  没想到下一秒吴兰芳的喉咙里就哽出呛咽声,老太太竟然是要吐!
  知雾想也不想地将手里仅剩的盆递到跟前去接着,很快一股酸气混合着臭味直冲着面弥漫开来,即使是屏住呼吸也难以抵挡。
  她平日里根本没照顾过病人,更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一动也不敢动地僵立着。
  怕自己跟着吐出来,也不敢呼吸,憋气憋得脸颊都泛了点红。
  但是即使忍得再难受,知雾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嫌弃神色,反而抬手轻轻抚拍着吴兰芳的背,让她能吐得更顺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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