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心情好想要最后放纵一回,很快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喝酒喝得太快了,和别人碰了杯就往嘴里倒。在场十几个人敬酒,一瞬间阻拦不及,就眼睁睁看着他已经三杯下了肚。
  有人笑:“骞哥,你这酒喝得多没意思。”
  他晃着杯子,瞥过去一眼,意思是“那你说个好玩的”。
  五六个人轮流给他背了几个最近时兴的游戏规则,但事实证明,只要是含有酒桌性质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不过封骞本来也不是专门来玩游戏的,给了台阶随手挑了一个。
  也许是玩得心不在焉, 第一局很快就输了,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边的杯子,却被几个兄弟劝阻下来。
  “这样吧,”大家看出他情绪不对,默默相视一眼,“骞哥要不和我们说说怎么和嫂子认识的呗?”
  怎么认识的?
  封骞思绪放空飘到第一天见到知雾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的头发没现在长,剪到及肩长度,漆黑又顺直。
  和这里遍地金发碧眼的妞不一样,面相一看就是柔美的东方人,站在人堆里眼神透着股强烈的干净,气质宁和。
  撑着的伞是透明的,人也白得透明,清透漂亮得像是当时淅沥飘落的雨珠。
  封骞站在栏杆前半倚着身低头抽烟,潮湿的水汽把他指尖燃烧着的火星弄得哑火,干脆踩灭了下楼。
  她搬来租房的行李寥寥无几,留学生中少见的一穷二白,像是刚从国内逃难来的。
  即便如此,他依旧出于绅士礼貌,动手帮她把东西搬到了房间里,
  因为这事,当时的女友看见还莫名吃醋发了脾气,两人为此吵了一架。
  封骞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有了第一次矛盾很快就有了第二次,没过多久就和女友分手了。
  房子本来就是女友找的,他付的租金。女友搬走的那天,知雾第一次主动来敲他的房门,请求他可不可以先不要退租。
  她的语调不太像求人,也不太热情,冷冷淡淡的。
  他原本可以置之不理。
  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望着她陷在阴影里那双窘迫与孤倔交织的眼睛,夹着烟的手指长久顿着,一时忘了开口拒绝。
  那份退租协议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后来封骞在某天无意间点入她的ins账号,她的头像是一只奶猫,发的东西也很少很零散,都是些情绪化的碎照片。
  其中有一张是类拍立得照片,大概是中学时期的她,规整地穿着学校里的制服,盯着镜头的目光稚嫩且明亮,像是某种太阳的温柔光晕。
  封骞几乎没认出来是她,相比于现在,她变了实在太多。脸颊的那点婴儿肥褪去,下巴尖瘦,无论对谁眼神都是充斥着防备和疏离。
  鬼使神差的、没告诉任何人,他屏息对那个账号按下了关注。
  出租房的房门门板很薄,封骞有时回来睡得晚,能听到她在隔壁不断辗转的动静,好像总被噩梦惊醒。
  偶尔睡不着起夜,他推门穿过走廊浓重的黑色来到阳台,眯眼掏打火机还没点着火。
  就看见她穿着睡衣站在月光下,用那张乖巧的脸极其不熟练地拢着火点烟,白净的肌肤陷在雾气里,有股故扮妖冶的天真,模样说不出的抓人。
  封骞握着打火机看得愣住。
  她买的是chesterfield,算是英烟中比较好抽的牌子,但是不管怎么样,第一次抽时都会感觉到呛味。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她低头咳嗽,蹙着眉毛将剩余的烟踩灭。
  “不会抽学人抽什么抽烟?”他看得好笑,挑眉走上前两步迎了上去。
  知雾没看他,只是淡淡盯着自己手里的烟盒:“压力太大了,听说抽烟能解压。”
  他先是被这个说辞逗乐了,然后听见自己忍不住开口问:“什么压力?”
  都说对一个人开始产生好奇心,就离真正陷进去不远了。
  那时候的封骞还自诩挺聪明,觉得虽然自个儿平时爱玩,但也能做到片叶不沾身。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玩玩与喜欢一个人的真正区别。
  ——尽管他的喜欢也没多纯粹。
  在希望天天能放学在出租屋里看见她,故意蹭她做好的饭菜,偷偷给她盖外套,插科打诨讲笑话逗她开心的同时。
  他也忍不住会往租房里带新交的女朋友,手机社交软件里回复不完的暧昧信息和去不完的组局。
  甚至在发现知雾完全无动于衷后,还会不自觉将行径变本加厉,用浪荡去强惹她注意。
  他在心里悄无声息装着一个人的时候,也照样能接着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交往。
  这是他意识到的,和梁圳白之间最大的区别。
  他喜欢她,但做不到不顾一切只喜欢她。
  封骞非常了解知雾对于异性的处理方式,一旦让她察觉到心思,两个人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将念头藏得很深,一度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可这段被共同逼迫的交易式婚姻却硬生生打破了他惯常的行为模式。
  有人将这段关系拉扯到了明面上。
  他一面循着内心庆幸促进,一面又在不断退缩。
  直到现在退无可退。
  家人的不理解、婚姻本身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责任以及自我清晰的劣根性,都将本就岌岌可危的他逼上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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