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62章 小城
  赌博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次日回到临月湾小旅馆的地下室时,德拉科这么想。
  长方形的餐桌边已经挤满了人,昨夜信誓旦旦抛出一斗金的两个男人砸吧砸吧嘴,愿赌服输地将那些金子交给平安无事归来的老农夫——他用家里唯一的马换了一袋烂苹果,却没有遭妻子的巴掌,而是收到了那淳朴女人的一个吻。
  “‘我现在可以借十个甚至一整袋的烂苹果给她了呢’,她是这么说的。”老农夫模仿着自己妻子的语气。他笑眯眯地,快乐地收下了那些钱。
  赌输了的两个男人投去赞叹的眼神,留有络腮胡那位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喜欢看这幅情景!”他说,“老是走下坡路,却老是快乐。这件事本身就值钱。”
  确实非常值钱……德拉科默不作声地看着那老头把自己的两个金币也收走,只听身旁坐着的哈利轻声笑了一下。接着,他感到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哈利从桌子底下摸到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句子。
  「i told you so.」
  德拉科挑起眉毛。哈利偏过头来和他对视,那双绿得像森林一般的眼睛和嘴角的弧度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温和的整体。德拉科于是没有说话,只在桌下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哈利今天看上去有些心事,德拉科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进城几天后,原先充满希望的男孩似乎对寻找线索失去了兴趣,又或者说,他们现在有其他更好的事情可以做,比如牵着彼此的手在人烟稀少的窄巷里散步,或是在旅馆里听醉汉吼叫着唱歌,在太阳落下时偷点儿独处时间。悠闲的、假日般的气氛像是一个漩涡,把热恋中的人一并吸进了那橘黄色的空气中去。
  德拉科很享受这一切,很享受。即使这其中隐隐多了一份不安——那似乎起始于冰岛旅途的尾声,又不完全是。比起朗姆酒味的初恋,它很轻,轻得像是掉落在酒杯中的一片苦柠檬。
  只是偶尔的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中,他还是会想起那些绿色的海浪。诺曼人有传说,说北极光是瓦尔基里女神盾甲上的光芒;她披着战火硝烟到来,在厮杀场上决定谁是最先倒下的那个。德拉科从来对北欧神话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如对待其他很多事情。可那夜望着难遇的景色,他确确实实……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那种即将被牺牲掉的慌张。
  他德拉科·马尔福从来不想当什么英雄。
  从来不想。
  后来的两天里,白天黑夜一切如常。学校里,哈利·波特仍然和他在不巧碰面时冷眼相待——基于在冰岛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更冷了。
  而在梦里,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且确信着,他身边有个人,是全然喜欢着自己的。昨天之后,他甚至想要斗胆加上一个“非常喜欢”——说出那句“不礼貌的话”之后,哈利竟为他捍卫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友好品格。世界上再没有比这让人更惊讶的事情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这样问那个男孩。
  哈利转过身来,在欢快的鼓声中和他对望。而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德拉科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一种毋容置疑的、本能般的相信。
  他在那时想要当街吻他。如果他可以。
  掌心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动,德拉科回过神来,注意到他在不知不觉中把哈利的手抓得很紧,以至于把两人皮肤都捂出了汗。身旁的男孩稍稍偏过头来,眨眨眼给了他一个讪讪的微笑。但是他没有因此把手抽回去。
  “相信我,先生们,”旅馆里的一个老厨娘大大咧咧地为客人们端上几个杯子,里面是混了白开水的家酿,“我一生见过许多有钱的人,而你们绝不是最挥霍的两个。”
  刚刚送出许多金子的两个男人捧过他们的酒,互相看了看,似乎不确定这是否是句讽刺。
  “当然不!”坐在斜对面的年轻人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酒,德拉科记得他昨天调侃过那个演木偶戏的人,“我父亲从前认识一个商人的儿子——噢上帝,他用金币打水漂!打水漂!好像那是河边随意捡起的鹅卵石一样……”
  总是喜悦的老农夫明快地开了口:“我知道那个人!是每晚都去化妆舞会的那个,是吗?”
  “不错,就是他,”年轻人说,“我倒想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生活……”
  长方形餐桌的尽头坐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其中留着棕色齐肩长发的丈夫把两杯酒递给德拉科和哈利,对着他们笑了笑,也加入了对话。
  “但我听说那个人失去了他所有的钱,一个硬币都不剩下了。”他说。
  “是这样的,”老农夫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低,“据我所知,那之后再没有人见过他——就那么‘噗’地一下,像魔法一样消失了。”
  “小心点,老头儿,我们这里可不是乡间,”年轻人打了个酒嗝,“但要我说,他定是被人追债上门杀死了,又或者是冻僵在了街头……在那个年代也不会引人注意,不是吗?”
  餐厅里沉默了一阵。在这慵懒的交谈中,德拉科察觉到某种古怪的气氛。那个棕发男人的妻子低头坐在她的座位上,一只手抠着桌上的裂纹,几缕发丝垂在眼前。
  德拉科端起桌上的杯子,在尝到那稀释过分的酒味时拧起眉头。
  “怎么?”哈利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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