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斯普劳特夫人实在是把玻璃擦得太干净了,那蜜蜂现在看上去就像在那头乱糟糟的黑发上跳蹦蹦床,蹦到半空还会打个转。
哈利看上去做实验做得很认真,右手撑在光滑的大理石实验桌上,左手正指着试管里的水草对罗恩和赫敏说着些什么。德拉科注意到他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红色领带的两头懒懒散散地垂着,随时可能打翻面前的试管。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德拉科感到有点喘不过气。他回头帮潘西收拾完了实验器具,正把led灯塞回桌下的抽屉里,就见布雷斯从洗手间回来了。
“你可真会找时机开溜,”潘西看他若无其事地走来,戏谑地说,“我们都完成了。”
“你知道我的。”布雷斯瘪着嘴耸耸肩。
潘西把装了脏试管和水草的托盘递给他,后者接过来便悠悠走向斯普劳特。德拉科不经意瞥见这女孩脸上的表情——没有笑,没有不笑,但就德拉科对她的了解来看,她其实心情很不错。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关系好起来的?在“小天狼星·布莱克是我舅舅”“母亲有个妹妹是个杀人犯”和“我喜欢波特”之后,德拉科迎来了近段时间内的又一个困惑。
他并没有想过当布雷斯问自己是否会邀请潘西去舞会的时候,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会去的”——得了吧,德拉科明白他们之间这些“同院情谊”都是怎么回事,也多少了解自己这位“朋友”。布雷斯虽然表面和他关系不错,但遇到这种事情,是绝不会屑于假惺惺的谦让和关问的。
只是德拉科从来没想过潘西会答应其他人的邀请。这并不是说他在意,更别提介意,但今早看着潘西接过布雷斯的桔红色郁金香时,他确实察觉到了一丝不爽的感受。那感受就像是挤电梯时没带手机,只能硬着脖子和满箱的陌生人靠在一起,没有故作神秘的借口和余地——潘西在他身后跟了那么久,明目张胆地喜欢了他那么久,却偏偏在他急需告诉某些人“我也有女孩子喜欢”的时候溜走了。
下课铃响起,人们都聚集起来听斯普劳特的课堂总结。德拉科瞥了一眼领带就要从肩膀上掉下来的哈利,听见身侧的迈克尔和泰勒正低声商量着一起出去摘花的事。
花。这个多此一举的规矩——让德拉科愈发苦恼的另外一个原因。
情人节前的最后这几天,小花园几乎成为了整个学校最热闹的地方。科林·克里维借此发挥了他的记者天赋,逮着机会便会偷偷拍下试图低调带走一朵鲜花的男孩们。如果只是这个小子的糟糕爱好,那么倒也没人需要担心,可这事很快便在学校里流行起来,成为最新的八卦主题。
德拉科恨死了这帮同学。他已然可以想象到,当有人——哪怕是布雷斯和潘西或者高尔克拉布——发现他摘了花却没能邀请到谁的时候,会引来怎样的嘲笑了。
毕竟这件事成功率只有百分之……百分之……
“好啦,大家,我们明天再见!”斯普劳特为学生们拉开了玻璃门。哈利把领带取下来塞进裤子口袋里,在经过德拉科时绕远了距离。
百分之零。
德拉科垂下眼睛,从门口的木柜里翻出书包。
黄昏将至,十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穿过夏天一样暖和的温室。德拉科走在最后面,竖起耳朵去听几个格兰芬多的谈话,但哈利一句话也没说,他于是只能听见韦斯莱和格兰杰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不摘温室里的花?这些比外面的好看多了!”
德拉科听见罗恩这样嘟囔,才注意到身侧的盆栽里藏着不少的花。它们中的许多是盛夏时节的花,颜色相比小花园里的那些鲜艳不少。
“斯普劳特夫人不会允许的,这些都是她的宝贝。”赫敏说。
“但这是圣戈萨赫罗的第一个情人节舞会,总可以有些特例吧!是吧,哈利?”
“嗯……”哈利终于应了一句,“是很好看。”
德拉科放慢了脚步。他看了看小路两侧五颜六色的花朵,忽然间有了一个主意。
潘西和布雷斯在前面聊着明星酗酒的娱乐圈八卦,德拉科借机偷偷回头,瞄了一眼仍在实验室里收拾器具的斯普劳特夫人。再然后,他摆正肩膀,眼角余光里盯住了右手边花盆里一串他也不清楚叫什么名字的紫色小花,在走近时飞快地、用力地扯了一朵下来。
“噼!”
一个小小的声响从花茎的断裂处蹦出。
潘西停下脚步,皱着眉毛回过头。
“那是什么声音?”她问。
“什么?”布雷斯也停了下来。
潘西狐疑地扫了几眼那许许多多个花盆里的植物,最后看向神色平静的德拉科,“你听到了吗?德拉科?”
德拉科停顿了几秒,像是真的认真在听周围的动静。布雷斯看了看他,又看回潘西。
“没有。”德拉科说道,说完便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在踏出温室的玻璃门的那一瞬间,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进了口袋。
暧昧的晚霞已然铺满了天空,迈克尔和泰勒果不其然蹲在了花园的飞燕草和郁金香跟前。德拉科用手拨弄着口袋里的花瓣,望向正往格兰芬多宿舍行走的那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那颗忐忑的心在此时,彻底紧缩起来。
……
青春的日子满是暗自珍藏的鲁莽和大方嘲笑的小心翼翼,试探、猜测、欣喜和不安,热闹与回避的,喜欢与怨恨的,它们像是草坪上源源不断且必须的养料,与铺天盖地的测验和作业卷裹在一起,成为长大历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笔。当这些养料因为缺乏八卦的样本而变得稀缺——例如在上上下下也不过那么几对情侣的十一年级中,舞会的约伴情报和“谁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之类的探讨便成了最大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