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哈利喉头紧缩,不由自主握紧了德拉科的手,在感受到对方回以同样甚至是更重的力度时,稳定下来不少。
他们这阴冷的地方站了不知有多久,几分钟,十几分钟,或是更长。直到七七八八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接着出现了三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们围到那个女人面前,其中一人戴着皮质的黑色手套,弯腰扒开她的眼皮检查。再然后,他摇了摇头,向其他两人招了招手。
哈利无措地看着他们将一床泛黄的白布铺到地上,嘴里说着“北边墓园”“济贫院”和发音接近于“爱米丽特”之类的话。
“会处理好的,他们总是知道怎么做。”
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哈利转过头去,看见先前那个系灰领带的粽发年轻人——他注视着地上已然死去的女人有一会儿,又看了看明显没缓过劲来的两个男孩。“要进来坐坐吗?”他问,“我出来前刚烧了水,应该够泡一壶茶。”
哈利犹豫了一会儿。
这人看上去很友善,着装也很体面干净,只是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扭头想要问问德拉科的意见,却见后者眼神分散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或许他们确实需要缓一缓。
哈利对上年轻人平和的目光,点了点头。
进门之前,他止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三个男人已将尸体扔进了白布,那婴儿却还黏在妈妈身上。戴手套那个男人于是抱住了他,将他扯离那个早已冰冷的怀抱。
哭声再次响了起来,长久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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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米丽特”:指的是哥本哈根的穷人医院almindeligt hospital 。
第79章 大杜克
窄屋门前铺着一块红色小毯,上面沾着暗沉的污迹,哈利取下礼帽,跟随年轻人的示意在毯子上擦干了鞋,很快闻到一股橄榄油和薰衣草混杂起来的味道,还有一股油墨书香。这样的气息和屋外的是那样不同,以至于让他在关上门时怔了一怔,仿佛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而这个屋子也比意料中要干净不少。
灰白的墙壁,一张朴素的木桌上点着三支蜡烛,除此之外只有摊开的书本和几张地图。哈利向前走了几步,注意到灶台和洗衣角都囊括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请坐吧。”年轻人背对他们说着,走向火炉上冒着白气的水壶。
哈利和德拉科互相看了看,拉开桌前的木椅。年轻人取来三个干净的茶杯放在桌上,又端来一个弯嘴的瓷壶,在里面加了满满的热水。他朝两个男孩勾起一个微笑,也坐了下来。
“我叫加尔,”他这样说,“我很抱歉,关于你们刚才看见的……你们看上去不是太好。”
哈利沉默着低下头,双手在桌下捏紧自己的衣角。加尔见他们游离的模样,没再继续说话,转而端起一旁的茶壶,将热腾腾的茶水注进三个小瓷杯里。一股熟悉的清香很快飘散开来。
还是接骨木花。哈利注视着顺水流入杯中的一片白色花瓣,眨了眨眼睛。
也许是被冒出的热气烫了个醒,他这才意识到,那个寒冷的场景已被关在门外。方才所见的一切——整个过程和响彻街巷的哭声这才倏然回到脑海中来,像是炸开在远方的炮响。
“那个孩子……”哈利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说话时喉咙刺痛。
“他们会送他去医院做检查,再然后……孤儿院,”说到最后一个词,加尔微微拧了下眉头,像是不太赞成这个做法,“我想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德拉科一只手扶着茶杯的弧形把柄,沉默许久,终于问:“她是个妓女……是吗?”
加尔抬眼看了看他,无奈地笑笑。
“像这条街上其他许多女人一样……”他的视线在两个男孩身上转了转,“你们看上去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二十岁不到吧?”
哈利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的同时飞快瞥了一眼德拉科,感到有些尴尬。
“我想也是……应该不比我最大的学生大多少,”加尔伸手卷起桌上铺散的地图,“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哈利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望见一本快要散架的《伊万度阿地理图册》。
“我听见了那个哭声……”哈利不是很想记起那个声音,更不想再在脑海中经历一次。
“你们是本地人?”加尔问。
哈利摇了摇头。“我们来自晨星岛。”他已经这么介绍自己和同伴太久,仿佛已经成为了事实。
“啊……晨星岛,”加尔低下眼睛,“我最好的朋友在几个月前去了那里,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可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海难。”
哈利怔了一怔,暂时忘记了心里的那层阴霾。
“七月的那次?”他问。
加尔点点头,“是……七月。”
两个男孩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
“……我很抱歉,先生。”哈利看回年轻人,找回了正常的语调,“我叫哈利,这是德拉科。我们刚来哥本哈根不久。”
“我想也是。”加尔对他们微笑。
也许是茶水温暖的缘故,片刻交流后,三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加尔个十分平易近人的人,健谈的性格除去了张扬的杂质,口吻里夹藏着某种深沉而稳定的东西。他的屋里井井有条陈列着不少藏书和贝螺,同那一卷卷的地图一起,囊括着他作为地理老师的质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