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但现在,他不再愿意去想象父亲当年穿着警服的模样。他甚至希望父亲没有做那样的工作,小天狼星也没有。他想起自己正在不知什么地方办案的教父,只觉得愤恨和难过。
至于过去的几个月……
他回忆起冰姑娘的大笑,那些冷得像是要将人刺穿的寒风,还有每一脚走过的路……
这最终还是一场徒劳无功的长途跋涉。
日出的金光洒向城中每条街道,商铺逐一打开了门,嘈杂的声响和中心地区的房屋逐渐让哈利感到了一丝熟悉。这种熟悉并不完全,因为他再怎么看,也觉得眼前的一切没有记忆中的漂亮。曾经的哥本哈根是安徒生笔下大提琴曲般厚重和优雅的都城,而这会儿,它四处拥挤着讨价还价的市民、被鞭打着行走的水牛或驴子,墙上一处贴着寻找书法家的聘书,另一处又是张张叠加的补告。等到马车停在北方旅店面前,哈利早已感觉头疼欲裂。
他要了一个单人的房间,没说清楚要续住到什么时候便走上楼去。
打开房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哈利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快步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打开了窗。
窗外,皇家剧院的拱顶在阳光下呈现湖水般的灰绿色。
哈利的手停在了窗户支架上。
那座剧院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无论城市里的其他四方再怎样破旧,艺术的殿堂终究由墨尔波墨涅和塔利亚女神亲自守护。屋顶的狮身人面像沉默在风中。门前宽敞的大街上,行人如常走过。
哈利在窗前站了不知有多久。再然后,他躺到床上,抱住枕头将脸埋了进去。
尘埃的味道试图钻进嗅觉中。他却只是将枕头抱得更紧,什么也闻不到。
--------------------
*吉尔登勒大街:gyldenl?vesgade,位于哥本哈根城西。特别标注一下是因为这里提到了《一点成绩》这篇童话中的建筑设计师(第三个兄弟)。故事里没有说他具体设计了哪条街道或者叫什么名字,正好“吉尔登勒”(丹麦贵族/军官)是个人名,于是就在这里开了个自设的玩笑。
*北方旅店:原“hotel du nord”,如今在哥本哈根是一个购物中心,位于小国王街上,东面正对皇家剧院。安徒生曾经也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墨尔波墨涅”和“塔利亚”:古希腊神话九位缪斯其中守护剧院的女神。墨尔波墨涅负责悲剧与哀歌,塔利亚负责喜剧与牧歌。
music-“places we won’t walk”(bruno major)
第109章 长夜
长夜的风在肆虐了十二个小时后终于平息了下来,暗淡的月色却不肯为日出让步。雪山半腰,斯奈尔镇与黑暗促膝长谈,没有一点想要亮起来的迹象。
德拉科走在街上,右手牵着那匹陪他在不冻河边过了一夜的飞马。他原想等天亮的时候再回来,但这长着翅膀的家伙显然是饿了,而河畔原野上没有半根能吃的草。
街角的马棚点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油灯。一个穿着深蓝色斗篷的男人正弯着腰往水槽里倒水。他懒洋洋地瞥了德拉科一眼,在见到他身旁的飞马时一下直起腰来,瞪大了眼睛。
“嘿!!”男人大叫一声,冲上来抢德拉科手里的缰绳,“谁让你碰我的动物的!”
德拉科飞快将手收走——
“你他妈神经病吗?!!”他大骂回去,浑身的火气让对方瑟缩了一下。
养飞马的男巫瞪着他,鼻子像是在喷洒热气。他用力扯着缰绳,将飞马往马棚里拽,嘴里还唠叨着“小偷”“可恶的小鬼”“就该把你咒死”之类的话。
飞马回头看了男孩一眼,走进马棚。整条街道于是只剩下德拉科一个人。
天空最孤寂的水顺着银河流下,注入北地最冰冷的村落。德拉科抬头向上望——夜幕里有月,有星群,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薄弱而透亮的晨光。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完美。再也不会有比这儿更契合夜晚的地方。
他低下头,将自己包裹得更紧。
起步,向前。
直到走到街道尽头,那座驻立雪中的破旧小木屋。
木屋主人在他们昨天离开之后进过这个屋子,东面墙上漏风的缺口已经堵上了。除此之外,这里没有丝毫变化,连柴火的形状都是一样的。
是……原本也只过去了一天而已。
德拉科关严背后的门,望了一眼卧房的方向——两个里面都没有人。
他灯也没点便径直回到了自己房间,将围巾和外套脱下扔到床角——亚麻布袋扔到旁边的矮柜子上,躺倒在床上。
整座屋子都太黑了,黑得像是他并没有在做什么梦,而是沉入了真正的——没有色彩的睡眠。再然后,像是屋外徘徊着的、伺机侵入的幽灵,山顶上的画面一次次跳进他的意识,又在一次又一次的刺痛和反抗中被击退。
他无法去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愤恨地想要止住懦弱的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甚至记不清自己白天都干了些什么。身体里的某部分的他渴求着离开,就好像昨天那样,乘着飞马飞得更远——更远一些;剩余的部分却想要留下,迫切乃至于焦急地想要回到这个地方——回到这个屋子。
他扭头看向门外漆黑的客厅,看向进门的方向。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等那个人回来。
等待。又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