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你姨妈曾经也给过我一个……类似的。”
忽然,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里德尔一下子坐直起来,收回目光。德拉科又低下头去,目光左右晃动几下后定在了膝盖某个点上。
“我……姨妈?”他反应了一阵,“你是说……是说……贝拉……贝拉……”
“贝拉特丽斯。你是真的不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对吧?”
男人在桌上又扣了三下手指,放冷了眼神。
细密的汗珠从德拉科的鬓角溢出。他僵直在椅子上,失去了让身体任何一部分——包括嘴唇,包括眼角——动弹的能力。
“那么回去搜搜吧,搜搜我的名字,兴许还留下了些只言片语,”里德尔挥了挥手,让卡罗兄妹把德拉科带走,“搜搜看,也许那会帮助你做决定。拖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德拉科。”
所有人都齐齐盯着,盯着男孩踉踉跄跄站起来。他们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分掉了那盘鹅肝酱。
他会听话吗?他们舔着手指讨论。
当然会。
当然会。
不过是个无关的人,去换爸妈和自己。
他最好还是个孩子。
……
德拉科去搜了。他听了他们的话,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汤姆·里德尔」。结果不多,却足以让他了解此人是谁。
十六岁杀死亲生父亲与继母,1995年逃逸。毒贩同伙,走私犯人,贝拉特丽斯·莱斯特兰奇的背后主使。桩桩件件,都像巨雷一样震动着他的神经,借由那些外星文字般的新闻,从眼睛——到大脑,碎裂他的知觉和反应。
在德拉科的意识中,那捆炸弹已经爆炸。他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变得麻木而呆滞,直到灰烬与尘烟消失过后,仍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他要杀人。
他要叫他杀人。
小天狼星布莱克。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在耳畔响起。德拉科猛地把手从眼睛上抽走,转头看见一只燕子立在窗台上,眨眨圆溜溜的小眼睛,张开红色的喙子,和他说话。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
燕子声音悦耳,听起来就像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德拉科闭上眼睛,紧抿了一下双唇,语调冰冷:“我说了,你可以走了。”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我认为——”
“滚!!现在!!!”
德拉科推开窗户,用力过猛而让木头做的栓子“啪”地折成两半。猛烈的风从窗外狂啸着灌进——那只翅膀刚好的小鸟“叽”地尖叫一声,扑腾着跌到了床上,翻身跳起来后抱怨地大喊起来——
“你让我去哪里!外面是飓风!飓风!”燕子叽叽喳喳喊着,蹦到德拉科枕边,把男孩的身体当作壁垒,缩在那里不动了。
德拉科皱眉看着正前方,在快要把墙看出一个黑洞后,伸手将窗户重新关上。
“风停之后,走。”他翻出裹进被子里的魔杖,对着断裂的窗栓施了一个修复咒。
这是他为数不多记得的咒语了。脑海中的声音太多,原本记牢的东西就会很快被遗忘。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对着锅里的凉水发呆,想不起念了无数遍的点火魔咒要怎么说。他不知道这几天自己到底吃过几顿饭。他不确定自己还活着。
但如果感知和温度代表着活着,那么也许,他只在这个世界还活着。
五天,自从第一次踏入那个废弃的酒厂,德拉科已将这个世界当成了一个避难所。
卡罗兄妹和格雷贝克翻遍了他所有的东西,在翻出一本童话书时发出了刺耳的爆笑。那时他抱着双臂缩在墙角,满脑子混沌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直至肺部拖坠——压迫着他的上半身,让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接着“嘭咚”一声倒地,换来的是耳边更加猛烈的大笑。
他在十分钟后醒了过来,睁眼看见的是斯内普面无表情的、比平时拉得更长的脸。这张脸让他感觉恶心——甚至是极度的反胃。他于是推开送到面前的水,跌跌撞撞跑到盥洗室,趴在镜前浑身发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想了五天五夜,在梦境流淌结束后希望自己醒来在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前。但叫醒的他的总是门边阿莱克托或者阿米库斯·卡罗的呼噜声响——斯内普不许他们占用自己的床,也许是为了扮演一个好人的角色——但这只有让德拉科感到更加恶心。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只不过是个学生,连血都只有在打针时见过,又怎么可能去杀人——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是让你开门,然后再关门。没了。”
格雷贝克这样“安慰”他,仿佛这是最简单的事。但他会看着那些人死。因为他,被困在——困在——
大脑再次被电击一般变得空白。浑身的寒冷和颤抖让德拉科不自觉地把自己抱得更紧。他紧闭双眼,在黑暗中使劲甩着头,试图把想象中的画面——威逼和嘲笑的声音——全都推出脑海去。
我做不到——
不可能——做不到——做不到——
胸口的肋骨挤压着往心口推进,呼吸再一次变得艰难。一股血腥味与舌尖碰触——德拉科猛地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将嘴唇咬破了。
铁锈味在嘴里无限弥漫开来。他抬头望向房间里浓郁的黑暗——没有柴火,没有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