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
  初夏的阳光比起先前要温暖不少。两天后,一场倾盆大雨却又浇透了校园里的草坪,连小花园里的玫瑰和金盏菊都被打落了一半。
  最后一次庭审结束,哈利终于安分地回到格兰芬多宿舍——罗恩和纳威致以了他最热烈的欢迎,好像阔别这个房间的时间不是两个星期而是整整一年。赫敏和金妮则从门口烘培店买来了蛋挞和燕麦酥,热热闹闹的场面和红色的墙纸相配至极。
  哈利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五月十八之后,学校作为“缉拿现场”的消息很快经由报纸和口述消息在同学间传开。七嘴八舌的讨论持续了半个星期,又被更多的日常生活快速覆盖。在小天狼星的命令下,警署和身边人的保密工作都做得极好。除开当时在场的人,没人知道他那天晚上的出现,最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罗恩和赫敏默契地没有刨根问底,但那晚是他们陪着自己回到家,又把医院的消息全部问清楚的。
  他们说马尔福没事。就是碰到了头,会好的。
  他们说他要在医院呆一段时间,考试可以远程或者延后——罗恩说他真幸运。
  他们说马尔福夫妇被警察救出来了。救出来?从哪里救出来?从里德尔的老巢里。他们为什么会在里德尔的老巢里?因为他们被关作人质了,小马尔福是因为这事才配合那些杀人犯的。
  直到庭审第一天,哈利才知道那时卢平夺过那部手机是要看什么。
  这位老师了解自己的学生,更了解老友的性情。他在事后才向小天狼星承认,自己背着他向斯内普套出了马尔福家的情况,又和金斯莱私下商量,于特案组抵达地下室之时,向郊外一座荒废了的酒厂另外派遣警队。
  备选计划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所幸他们并不需要摸清整座厂房的构造,只需突击地牢。
  “下一次……”
  彼时小天狼星站在皇家法庭的大理石台阶上,话到一半又拍了拍卢平的肩膀,叹了口气。而哈利站在他们身后,直到被叫才想起来迈步。阳光亮得刺眼,他却怎么也看不清脚下台阶。
  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两个月,他已经为这痛过太多次。但他不觉得有哪次能像这样,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在春天离开之时彻底击垮。
  没有愤怒的借口,无人可以述说。
  他再也不觉得那天那个近似于“吻”的触碰,有什么可以多想的。这一切太乱了——全都太乱了。正确的错误的,不该的不忍的,后悔的不解的——他不觉得他能够做出不一样的反应,却又不敢回想哪怕一次当时的场景。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
  不,即使他知道背后这一切,他也会控制不住当时的愤恨,也会在席卷而来的后怕中对马尔福动手。
  也许他只是恨自己这样。即使在朋友的环绕和尘埃落定后仍然睡不着觉笑不出来。偶然不经意间,他会想念那本书——那本总能让他安睡的书。然而此时没有任何事能比它让自己心里更乱。
  为什么?他不断问自己,也问德拉科——唯恐去想那究竟是谁。
  那个触碰让他困惑,更让他不安到意识摇晃。他想去医院,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又把他摇醒质问。但他以什么理由去?以什么身份去?叫他受伤的罪魁祸首?还是好心的同学?除了全戈萨赫罗的人都知道,哈利·波特不可能对德拉科·马尔福好心。
  哈利就这样,将自己锁在宿舍里,直到下大雨的这一天。
  这一天的雨在午后变小,又在四点放学前彻底停止。他回到房间,摊开课本想要逼自己复习一会儿,就见罗恩站在窗边,聚精会神地向下看。
  “哈利……”
  红发男孩出声唤了一句,语气有些犹豫。这让哈利偏过了头,抱着物理课本停在书桌前。
  “马尔福……他回来了……”
  罗恩喃喃自语般说道。
  下一秒,房间里便响起“啪”的一声——
  哈利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扶住窗框,朝罗恩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那个金发男孩就走在礼堂前的小路上,步伐很慢很慢,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
  哈利心口一阵刺痛。他不自觉地抠住了窗框上的裂纹,双眼很快开始发干。
  德拉科明显变瘦了,腰也没有从前那样直。他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一步,最后扶住礼堂前那张长椅的靠背,缓缓坐了下去。
  微小的刺痛极速扩大,分秒间便占据了身体的每个部位。哈利转身离开窗边,坐到桌前翻开课本。
  没有一个词有意义,没有一幅图不是灰色的。他握紧手里的笔,心却仍然系在窗外那幅景象上。一根隐形的、数百米长的细线便在那时探出窗缝,将他与草坪另一端的那个男孩紧密相连。
  ……
  这却只是哈利的感受。有且只是哈利的。
  几十米外,草坪另一端,德拉科看了一眼父亲的未接来电,收起手机坐在长椅上,不一会儿便意识到椅子边缘沾了雨水,膝盖之下的位置因此湿了一片。
  他于事无补地挪动了下双腿,又看向了正前方。
  放空的眼神抓不住花园里薰衣草的确切形状,也看不清地上的水渍是否已经不再增多。雨应该已经完全停了,又或者没有……他不是很在乎。
  草坪上偶尔有人经过,偶尔会朝他看上一眼。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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