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海德薇又眨了眨眼。
  “真的?”她问。
  “是……”
  哈利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海德薇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之后又看了一眼德拉科。
  “不是只有你能啄!”她嚷嚷道。
  德拉科抬手蹭了一下鼻子,不像要说话。
  “我们明天就去天鹅海了,之后会到太阳岛去。”哈利向她解释道,念出“明天”时感到胸口发闷。
  “喔……那个岛我不能去。”海德薇惋惜道,“只有候鸟才能去那儿,我们不是候鸟。”
  方才那句歌又在耳边响起——“天国在海的彼岸,候鸟飞向朝阳。”
  “——但我可以送你们到海上去,我喜欢海。虽然那些天鹅更大,但我飞得比之前还要快了!”她展开翅膀,好让男孩看清她的羽翼。捱过半个冬天,这只小鸟的羽毛确实更加丰满了。翅膀厚了许多,爪子上的绒毛也更茂密。
  哈利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德拉科。
  现在是和海德薇道别的最好时机,可是……
  “我们今晚就走到这儿?”他向德拉科问,看见后者点了点头,“你先去搭帐篷好吗?我待会儿过来。”
  哈利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平坦的地面,将肩上的亚麻布袋取下递给德拉科。后者点了点头,和海德薇快速地、不自然地对视一眼,转身离开此地。
  小鸟眨了眨眼,看着德拉科离去的背影,翅膀往下塌了塌。
  ……
  “我当然记得他是我的恩人!”跳出一小段距离后,海德薇望见哈利背靠树干,疲倦地站着,索性扑腾扑腾翅膀,飞到了他的肩头。
  哈利先是顿了一下,而后伸出右臂。海德薇飞到了他的手肘处站着,圆滚滚的身体稍微有点沉。
  “你很喜欢他吗?”小鸟这么问,温和地收拢翅膀。
  哈利轻声笑了一下,把头低下。
  “你还知道这个?”他问。
  “我知道得很多!”海德薇不服气地说。
  手肘的重量上下晃了一晃,哈利摇了摇头,撇开这个话题,“去到太阳岛后,我不会再回来了,海德薇。我希望你知道这个。”
  “为什么?”猫头鹰瞪大了眼,这让她看上去有点像是在捕猎。
  哈利没有办法解释。他不觉得这是能够说出的信息——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迫离开,就需说明自己的身份。这是不被允许的。
  猫头鹰总有过人的机敏。她很快看出了哈利的为难,啄了一下他的头发。这让哈利又淡淡笑了一下,抬起左手,挠了挠她毛绒绒的脖子。
  “我还是会在天鹅海等你们,”海德薇说,“你是个好人,我很开心能够认识你。”
  “我也一样。”哈利说。
  猫头鹰歪了歪头,在哈利准备好之前,便展开了翅膀。手肘上顿时重了一下,又变得完全轻松——她借着哈利的力,飞向树林上方,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潺潺流水隐没在密林更深之处。树冠缝隙间,繁星零零落落地闪耀着。
  ……只要到了郊外,它们总是这么亮。哈利抬头望着那些光点,背靠粗糙的树干,不住想起曾听过两次的、德拉科手下弹响的那首琴曲。
  他不会那么自大;即使暗自猜想过,也不敢真的想认定那首歌是写给自己的。但它确实常常回荡在他的脑海,伴着那些偶然看见的、跳跃纸上的音符,总让他想起这个世界里微渺的,流淌着的……晨星。
  是。晨星。
  不全是深夜漆黑夜空里的、亮眼的银色,而更接近日出之前、鱼肚白浅色天空中的那种隐约点缀。正因为隐约、脆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才更让人觉得天空中定有无数的它们存在。所需的只不过是幕布再暗一点,它们便能全部显现出来,从零落的微小碎片、变为一道条璀璨银河。那首曲子也是这样的。从轻开始,到某个点上忽然变得浓重,低音越来越多。
  哈利不懂音乐。清楚记得那段旋律,也许只是因为弹琴的人。他扶着树干,侧身望了一眼远处支起的某个小帐篷——德拉科点亮了魔杖,银蓝色光芒中只有一个削瘦的、灰暗的身影在三角形前移动。
  哈利才发现,他记得关于德拉科的那么多事。那首琴曲,舞会上,玻璃窗前,他低头弹琴的样子……
  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从他们认识第一天起,他就像颗浅金色的小球一样,在他眼前飞来飞去。他记得他在球场上撞向自己,跟着弗林特赢了比赛后得意洋洋的笑容。那时他还比现在长得稚嫩点,下巴更尖,眼睛颜色要更浅。他记得英文教室里,德拉科永远坐在他的正对面,隔了整个教室的距离,却连喝个茶、哼一声这样的小事,都能引起的自己注意力——还有烦躁。
  他一直都……很烦。
  哈利想到这儿,不由低笑一声。他不再看向远处,翻身靠回树干上,又在倦意弥漫之时,滑着坐了下来。
  树干僵硬而崎岖不平,硌着背让人有点疼。他想起曾经有次,自己就被按在树干上过——脊柱碰到树结,唇上覆盖着的都是柔软和温暖。
  ……那是什么时候?……是秋天之前,树叶还未开始凋落的时候。记忆里,近在咫尺的男孩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半透明的眼里满是笑意。
  德拉科从前是很爱笑的。
  讥讽的也好,弄虚作假的也好,温柔的,忍俊不禁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笑了?哈利望着满树林的夜色,努力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德拉科上次笑起来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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