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比赛立时终止。吸着气睁开眼,哈利抓住扑到他面前的德拉科,开口第一句就是这话。
  德拉科看上去就要急疯了。他回头冲布雷斯大吼去找校医,握着哈利手,其余哪里也不敢动。庞弗雷夫人早看惯了这男孩踢球受伤,连安慰都没安慰一句,给腿上了夹板就帮他请假一星期的课。罗恩赫敏匆匆忙忙赶到校医处,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阵阵笑声。
  他们对视一眼,诧异中推开门,接着就见到德拉科坐在床边,床上的哈利正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别笑了,小心散架……”
  “你想什么啊,德拉科!就算我不能动了,我也不会要你——哈哈哈哈哈……”
  德拉科狠狠瞪着他,脸却涨得通红。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又看回哈利去。
  哈利歪头看见两个好朋友,先是对他们笑了一下,又看回守在床边的人,眼角弯弯的。
  就是这个微笑。
  校医处的光线从来都很暗,那天赫敏却愣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远离太阳。
  她知道自己的好友一直都是个非常坚强的人,但坚强和开朗从来不是一回事。从前每次踢球受伤,不管是擦破了皮还是崴了骨头,哈利也从来都是微笑着欢迎他们探望的。可那种笑从来不是这种笑。赫敏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可它那样平和、那样明亮,好似一扇玻璃窗轻轻打开,阳光就从最晴的蓝天里洒下来。
  哈利和德拉科在一起很开心。这是她那天得到的结论。人在糊涂的时候,容易把痛苦当作深刻、纠缠当作真情。但是这样的开心实在很少撒谎。
  从那天起,赫敏和罗恩便都对德拉科友善了一点。罗恩说那是因为德拉科跪在哈利身边时浑身颤抖——但赫敏知道,她的原因也许比那还要稍微复杂那么一点。
  这些都是圣戈萨赫罗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然而对两个男孩来说,他们的生活里似乎没有什么尤其特别的节点。这部分也许是因为,他们早把最多的惊心动魄都给经历过了。
  那留给他们的印记实在不易被人看见。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忘了是怎么开始的。
  当然,最初的时候,他们是更爱提“那个世界”的。2012年的暑假,哈利甚至突发奇想买来一本完整的安徒生全集,非要拉着德拉科看。他们越看越觉得古怪,终于在三分之二时放弃。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不是吗?”德拉科这样评价道。
  哈利耸耸肩,把新书放回父亲的抽屉里,就在旧日记和另外三本《安徒生童话》之上。
  管他呢。他们有更好的事情去做。
  那是记忆里最空闲的一个假期,也是最热闹的一个。奥运会的礼花一经打响,全世界的目光就都投到了大不列颠这座岛屿上来。哈利如约和小天狼星去了一趟南法,回来后便拉着德拉科钻回南郊那座小木屋,避开彼时罗恩、赫敏仍旧嫌弃的目光,散散漫漫度过一整个八月。
  他们总在湖边的草坪上奔跑、追逐打闹,奋力抓到彼此的衣角后鲁莽地互相抱着摔倒在地,不等脑袋里的眩晕停止便摸到对方的嘴角——然后更加鲁莽地接一个绵长的吻。这样的时光通常结束于哈利散着衣领从地上爬起来,像被阳光灌醉了一样拉扯着德拉科回到小屋里去,在客厅的地毯上浪费一整个下午。有时候,当他们躺在地上疲倦而缓慢地抚摸对方还没来得及冷却的身体,背后电视里的裁判员会忽然大喊一声——欢呼与呐喊接着便挤满整个房间。德拉科于是伸手摸到丢在沙发某处的遥控器,摁掉开关,在哈利勾住他脖子时再次俯下身去,在静谧中细听彼此的低喘。
  不过,金色的夏日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漫长而不留情面的冬天。奥运会季节的啤酒和薯片消耗完毕后,生活似乎平淡了不少,那些隐隐约约的、用力藏在暗处的不安和余悸便陆陆续续钻缝爬了出来。那年十月份的某个晚上,哈利在写完英文作业后打着哈欠睡去。宿舍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被窝于是成了最温暖的地方。
  正因如此,当床头柜上的手机大半夜突然响起时,哈利先是朦朦胧胧中皱紧了眉头,等着它自己停下。半分钟过去,那声音还不见消停,他才不情不愿地摸到那个凉冰冰的金属物体,眯着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
  “你是疯了吗?”他懒洋洋咕囔道,声带和意识都还未清醒过来,略带沙哑。
  对方笑了一声,很轻。
  哈利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裹紧被子,不一会儿又感到睡意连绵……
  “哈利。”
  “在……怎么了?”
  电话里很久没有声音,除了一阵长长的、小小的杂响。对方像是轻轻做了深呼吸,然后不再说话。
  哈利清醒过来一点。
  “德拉科?”他把手机贴近耳边。
  “嗯。”那边应了一声。
  哈利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点亮屏幕,看见上面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二十三。
  “怎么回事?”他又问。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许久。
  “我想你了。”
  哈利皱起了眉头。他“啪”地按开台灯,找到滑进床下的拖鞋,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对面传来一声“睡吧,晚安”,随即挂断了。
  睡他妈的睡!哈利握着电话,用早已熟练的力度轻轻开了房门,蹑手蹑脚下楼,在确认费尔奇不在视线范围内之后,溜出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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