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但那只有一瞬间，随后，他看到流光从他眼中流过，少年的表情越来越生动，眨眼间就扑到他的怀里。
  “中也大人……”他用着远超第一次见面应该有的眷恋的语调，虔诚地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完完全全映照着中原中也的脸，“您终于来看我了。”
  【污浊】自我封印卍解的短刀后，他能活动的意识空间也因此被压缩。
  恰逢义魂丸的研究进一步完善，中原中也在他的恳求下，尝试着把他融入义魂丸，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一旦中原中也服用义魂丸，【污浊】就能分出意识，短暂地操纵他的身体。
  绫濑川弓亲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他勒令中原中也不准向更多的人透露，并在某次【污浊】操纵着他的身体离开后，将他独自拉到房间中。
  [“斩魄刀与死神相互选择，我看以你那把刀的智能程度，说不定早在你知道之前，就一直一直在注视着你吧。”]
  [“……你这种说法听着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
  [“诅咒之刃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孩子，他只是会在一切与你有关的人面前完美伪装而已，但我看过他真实的表情，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中也，你最好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他说不定会杀掉伤害你、不，应该说忤逆你的所有人。”]
  中原中也信任绫濑川弓亲，与此同时，他也信任【污浊】。
  刀灵明显知道了他与绫濑川弓亲的谈话，那之后几天都小心翼翼地拖他入梦，用一种极度缺乏安全的表情在他面前撒娇。
  见他始终没提起这件事，刀灵垂眸，难掩颤抖地问：“绫濑川五席对您说了什么吗？”
  中原中也看着他飘飞的暗红色头发，微微叹息，伸手揉了揉，刚放下手，孩子的泪都快要崩出来，哇哇哭着要他再摸摸。
  行吧。中原中也摸着少年的头发给他顺毛，见他安静下来，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又觉得没眼看，曲起手指敲了他一记。
  “弓亲不是故意在指责你。”他先帮好友解释。
  “嗯。”刀灵少年乖巧，“他在关心中也大人，这是好事。”
  “那你为什么生气？”在刀灵少年即将开口之前，中原中也又提醒道：“看着我说。”
  “……他能一直跟在中也大人身边。”少年被他盯得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他是中也大人的同类。”
  中原中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半天笑了起来：“跟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就是你了吧，居然是因为这个……你是什么吃醋的小孩子吗？”
  他发现摸头这个方式可以有效让刀灵安静下来，又给他顺了一下毛。
  “灵魂也好，斩魄刀也好，对我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你不用强行让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死神拥有足够漫长的生命来适应和接受所有事情。”
  ……
  中也大人的手指无比温暖，舒服得让他在半梦半醒中想要流下泪来。
  这样同他讲道理时，大人的声音最是坚定，每个字都像是令人安心的承诺，所以才能在他突破封印寻找下一个寄生者的时候吸引了他。
  绫濑川弓亲说得没错，从很早很早之前，【污浊】就一直潜伏在中原中也身后，观察他从小孩子慢慢长成了少年。
  并不是没有发现，还在流魂街时，中也大人的同伴们偷偷跟随他，发现他有灵力的秘密。
  也不是没有发现，在中也大人努力找到工作、高兴地置办新家时，同伴们为了换取食物和住处，把他出卖给了那个喂养虚的地头蛇。
  ——当然，也放任了他们与虎谋皮被吃的灵子都不剩。如果地头蛇不杀，他大概会动手吧。否则中也大人根本不可能离开那群讨厌的家伙和他在一起。
  他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刀，不仅拥有自主行动的能力，即使伪装成斩魄刀，也以不受死神支配，没有对生死的任何敬畏，甚至能反过来控制死神。
  然而在【污浊】凝聚实体与中原中也建立联系时，刀灵却因为一瞬间没来由的犹豫，没有像过去一样立刻夺得主导权。
  ……于是在那一刻，在任由少年的中也大人操控自己的第一秒钟，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牵绊，像是断线的风筝，被中也大人牢牢握在手中。
  不管吞噬多少灵力，制造多少鲜血和杀戮，都无法再拥有同等的快乐。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全身的同时，他第一次感到了排山倒海的惶恐与失措——死神的生命，在刀灵的一生中又显得多么短暂。
  “但是啊，既然你成为了我的斩魄刀，我这一生的伙伴，我希望你至少做到一点，永远不要伤害灵魂，一旦你打破这个规则……”
  中原中也细碎的话语忽然顿住，让刀灵不安地抬起头来。
  “我作为你的持有者，会为你承担所有罪责。”
  他从不曾听过中原中也这样郑重的心声，看着主人认真的神情，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也会和你一起掉入地狱吧。”
  “……是。”
  声音艰涩地还没说完一个字，泪水就夺眶而出。
  在中原中也“当然我不是在责骂你”的慌忙解释中，刀灵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蹭到他身边，暗红色头发和心情一样萎靡，伏下身，脸颊可怜兮兮地趴在中原中也的膝头。
  是。他没说完的是。他一直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