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色已经大亮。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稳妥地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盖上了被子。
  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起身,她想起梦里的场景。
  梦里都是别人的记忆,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谈恋爱都谈过好几段了。
  不得不说,接收记忆晶体真是丰富人生阅历,她自己已经用不着谈恋爱了。
  鸩苍在屋外洗衣服,他习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扣上了兜帽,将自己笼罩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中。
  “你用冷水洗吗?”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急忙蹲下身去,去触碰他的手。
  那双平时就温度偏低的手此刻冰冷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抓着他的手帮忙捂热:“换热水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微末的明亮光芒,定定地注视着她。
  但她却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昨天,她接收了鸩苍父亲的记忆。
  今天她看到鸩苍的时候,心里感到格外温情。
  ——糟糕了,她不会被记忆影响到、自觉代入父亲的角色了吧?
  完蛋,完蛋。
  她突然就开始感到害怕,缩回了手,站起身:“我去帮你取热水。”
  鸩苍却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之间疏远他。
  他移开视线,目光之间的虚影恍恍惚惚,露出沉思的神情。
  飞快逃开的当事人坐上小船,出海工作。
  工作日志第562号:[星期六,雾。为六艘船领航,粗略观察下应该是一支船队。在这个岛上,我还是第一次为船队领航,新鲜事。 ]
  她把那支船队引出雾海后,躺在艇板上仰头看着浓重的雾气。
  她从鸩苍父亲的记忆里获取了很多信息,看见过小时候的鸩苍,甚至因此通晓血术,但是情感呢?居然也被影响到了吗?
  她以为只要保持坚定的自我意识,就能顺利应付这些来自他人的记忆,却没想到这一点。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开始复盘。
  保持自我意识最重要的需要有清晰而深刻的目标,就像在海上航行一样,确定了航线后就不再更改。那么,确认情感也归属于自己,是不是也需要她亲自掌舵?
  她天马行空地思考一番,最后打定主意:暂时推后剑的教学,她需要先明确她与鸩苍之间的关系。
  回到岛上后,她心情放松了很多。
  她先去鸽房那里察看了小鸽子的孵化情况。
  鸩苍也在鸽房旁边,好奇地观察着正趴着孵蛋的鸽子。
  她做好心理准备,按捺下涌上来的情感,不动声色地和他打招呼:“你也在看鸽子吗?”
  他应道:“嗯。”
  “我今天要把其中一只鸽子送到远方去。”她笑道。
  下了蛋有了鸽宝宝,信鸽对这里有了家的归属感,算是完全“开家”了,它们基本上不会再迷路,她也可以放心地送它们去别处了。
  她捉来其中一只信鸽,给它系上装着几枚秀塔果塔尖的纸包,又在它的脚上特别系了一颗小圆球塔尖,让它停落在自己肩膀上:“走了,有任务了咕咕。”
  “要一起去吗?”她对鸩苍道。
  他点头。
  海上风大而冷,她惟恐他身体无法承受,特地又给他带了围巾。
  “自己系围巾。”她示意道。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可不能像个老父亲一样用这种叮嘱孩子的方式对待他。
  于是她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过围巾来,手臂绕过他的颈项,主动帮他系上了围巾。
  他明显有些发怔。
  她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不看他,和停在肩膀上的信鸽讲了一路的话。
  “我会送你到出口,然后记得去找艾格莱恩,你从前给他送过信,也在那里开过家,应该能记得路线怎么走。”
  “纸包中的是给艾格的礼物,他取下后,如果有东西要让你送回来,就带上东西回来。”
  “系在你脚上的不是给他的礼物,而是我和咕咕你的通信方式。你飞到这片海的时候,遇到雾不要慌,就拼命'咕咕'叫就行了,叫得越大声越好,我会来接你的。”
  行驶到59号路线的出口,她放飞了信鸽。
  羽毛雪白的信鸽振翅飞翔,穿过渐渐淡去的雾气,往远处而去。
  在海域的不远处,就应该有深厚的云/墙,穿过那些水汽氤氲的浓白,就能抵达塞都的岸边。
  她有些怀念地喃喃自语道:“答应你的生日礼物,应该还不算迟吧。”
  “它去找谁?”鸩苍忽然开口问道。
  她没有开启自动驾驶,任由小艇随海波漂流,坐到他旁边:“我的一个朋友。”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下移到了她的嘴唇上,观察她上下唇的碰动,然后跟着她轻声地念:“朋友。”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鸩苍在学语言的时候,会观察她的嘴唇做出的口型。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大概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吧。”她试图定义。
  他思考了片刻,眉心微微蹙起来:“在我以外,你有别的朋友,是吗?”
  嗯?
  她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答道:“是这样的。”
  他没说话,唇线抿紧了一些。
  小艇漂流了一会儿,碧蓝深邃的海水在雪白的船体之下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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