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纽约作为金融中心,势力错综复杂,一旦退出,再想回去就要花费十倍、百倍的力气,从昔日的邻居嘴里夺回一口肉。
钢琴家耐心地听着,把香槟往她面前推了推。等她喝了一口,才指指她身后说:“别急,再看看。”
艾波转过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十几桌宾客后方,身着深棕色意式休闲西装的胖老头正扯着迈克尔.柯里昂说话,动作是意大利人一贯的比手划脚,情绪激动起来甚至用力地握住柯里昂的双臂摇晃起来。
“迈克尔,迈克尔”潘塘吉利紧紧地扣住他的双臂,“你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被约瑟夫·扎鲁其给灌迷魂汤了吗?还是被海门.罗斯那老混球蛊惑了?我到现在都无法见到他的面,他是铁了心思不管我们纽约的老人了?你爸爸可还在呢!”
唾沫星子飞到脸颊,迈克尔没有躲避,任由敦实的黑手党头目半搂半推地将他带到船坞旁,等对方说完,才以一种绝对冷静的语气说:“弗兰克,你是爸爸、是克莱门扎相信的人,他们有多信任你,桑尼就有多信任你。”
“那、那他现在怎么…”
“这样吧,”迈克尔沉吟片刻,“等下我带你进去。但能否让他改变主意,就看你的本事了。”
潘唐吉利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如此了。”
明朗的日光里,两人的表情尽收艾波眼底,心中的疑虑愈加深沉,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点动,思索起来。
柯里昂家族到底要如何对待纽约?如果他们要彻底撤出纽约,那么她和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生意便仅仅只是商业合作,她借力打力、打着柯里昂名头拒绝罗萨托兄弟的算盘是否落空?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橙色的霞光浮在森林顶端,墨绿的杉树尖染上圣诞树般的璀璨光点。
1900去进行第二轮演奏了。他很享受乐队里的时光,仿佛回到了船上。
一位头发花白、身材丰腴的中老年女人来到艾波这一桌,橄榄色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健康有活力,手里牵着下午那个小男孩,身后汤姆.黑根跟随。
同桌的宾客看到律师那张严肃的脸,极有眼色地换桌离开。
“布德曼小姐,你好,我是安多里尼.柯里昂的祖母。”
柯里昂夫人说话有很浓的西西里口音,母语为英语的人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懂,艾波却无缝衔接,大脑自动理解她的话语。但她故意停顿了几秒,才冲对方笑笑,好显得自己似懂非懂。
等侍者在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一杯香槟、又给安多里尼了一杯橙子汁,黑根单刀直入地说:“布德曼小姐,我有个失礼的请求——我希望您能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您先别急着拒绝。克莱门扎死得蹊跷,我们怀疑他手下出现了叛徒,这两周列了个名单逐一排查。我们对此有充分的应对经验。”
“你们处决了叛徒。”艾波陈述道。她看了眼柯里昂夫人,她正逗孙子说话,嘴里哼唱西西里歌谣,对他们说话的内容浑然不感兴趣。
“没错,但这不是重点。叛徒是罗萨托兄弟的人,他们放任我们处决叛徒,这件事在这里就了结了。但如果继续追究……”黑根顿了顿,“整个东海岸都会变成屠宰场。”
艾波明白了,眼前这位柯里昂家的律师不希望开战。她似笑非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本分的生意人。”
黑根皱起眉,他的眉毛极淡,深蓝的瞳孔与夕阳结合,呈现纯然的黑。他说:“我们并非要放弃克林顿街附近的地盘,实话和您说吧,唐准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艾波脸上的笑收起来了,“你认为我回纽约会泄露风声?让罗萨托兄弟推算出你们打算对付他?我可没那么蠢。”
“您误会了。”黑根摇头,“只是出于保护,一旦我们得手,您也可能遭到他们的报复。毕竟您曾拒绝过他们。”
艾波却没有被绕进去,抛出一个锐利的问题:“我怎么相信你们会对罗萨托动手,而不是达成什么协议呢?”
黑根笑起来,想要缓和紧绷的气氛,他说:“布德曼小姐,您放心,唐可不是没有软蛋的怂货,不会把地盘拱手让人。”
“几天?”艾波没有笑,“你们需要几天时间解决纽约的问题。”
黑根正色道:“一周。”
“太久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黑根暗自叹气,心想迈克尔什么眼光,看上这样一个难缠的女人。他只好说:“布德曼小姐,要是我没有猜错,您手下也存在老鼠,不如也趁这个机会抓一抓?你应该清楚,猫不在的夜晚,它们才会出来活动。”
面对律师意味深长的神情,艾波沉默片刻,对一旁的西西里老妇人露出一抹礼貌歉疚的笑容:“柯里昂太太,那就叨扰您几天了。”
“怎么会呢?我来正是要说这个事儿。”柯里昂夫人笑呵呵地摸摸孙子的脑袋,“安多里尼从小在西西里长大,来美国后我们又心疼他没有母亲,十分纵容他,搞得他现在都不会说英语。想要找别人教,他偏偏对谁都不亲近。”
老妇人一面说话,一面用和迈克尔.柯里昂如出一辙的黑眼睛打量艾波。浓丽的五官、黑发褐眼,是标准的意大利长相。可白皙的皮肤和疏冷的气质又看起来像是法国甚至英国人。她的视线又不着痕迹地滑过这个一照面就抓住小儿子心、让他低声下气来恳求自己帮忙的女人的手——细腻纤细,没有一丝家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