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说出来的话是硬气的、兴师问罪的,但声刚落,周许已经漫起委屈情绪。
  父母常年的冷落他早已习惯,别人莫名的冷落他半点不在意,但这些人里,不该包括陈津北。
  陈津北看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他微俯身拿起搁在旁边的手机,像是看见了屏幕上跳出来的未接提示。
  窗外的雨没停,隐隐约约将凉意浸进屋里。
  陈津北滑着手机,但终于应了周许的问:“开了静音,没注意。”
  始终悬停在胸口的巨石终于有沉下去的趋势,周许那口气终于能喘出来。
  他哦了声,主动交待自己般:“周五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说爷爷生病了,我去看我爷爷了——”
  话在这里稍停了停,周许微侧了侧头移开视线,是有些心虚的:“但当时我还生着你的气,所以我没跟你说。”
  说话的十来秒,陈津北已经越过空旷房间,周许就堵在门口,陈津北停脚在他面前。
  两个人身上都有种漉湿感,陈津北是运动后的汗,周许是淋的外面的雨。
  周许抬眼去看陈津北的表情,垂着的手一晃,去碰了碰陈津北的手:“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他话一句接一句,一个人就能说一台,根本不给陈津北回答的余裕。
  他的手指轻轻扣住了陈津北的边指,太奇怪了,周许想,陈津北明明练拳练得满身的汗,但他的手却是冰凉,比他这个刚淋过冷雨的人还凉。
  周许更紧地握住了陈津北的手指:“你别生气了吧,我以后不说你和那个第二名的女孩,也不说你跟人亲了,我都不说了。”
  他说:“但是你生气就直接赶我,让我下楼,我也难过的。”
  一根一根手指的,周许缠住了陈津北的整只手。
  他像是大度似的,捏捏掌心陈津北的手,跟人作保证:“只要你别赶我,我就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说话的过程,他始终抬眼观察着陈津北的表情,不愿错过他脸上的分毫变化。
  但陈津北只垂眼淡淡望着他,眉心半分不动,连额角的汗都驻在原地没往下滑。
  周许说完话了,但陈津北还是平静。
  周许耐不住,拽拽摇摇陈津北的手,催他给个回应:“陈津北?”
  他放低声音:“你别气了吧。”
  哄不好人,他眼睫一颤,眼眶突的就红了。
  好久好久过去,周许始终挡在门前,而陈津北也始终没给个反应。
  窗外的雨声唰唰,淋进了周许心里,让他觉得冷又潮,潮意浓重,周许兜不住自己的泪。
  在那泪要滑出眼眶的当场,有只冰凉的手抹了把他的眼角,动作不算温柔,但堵住了周许的泪。
  “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管你。”陈津北的视线轻轻淡淡放在周许身上,他的语调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第11章
  陈津北的话一落,周许终于彻底懈下紧绷精神。
  他知道这把凌迟般的刀已然落下,陈津北已然放过了他。
  他鼻音浓重,低声说:“我知道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松下来后,委屈就铺天盖地包裹住他。
  周许没筋没骨般就要往陈津北身上靠,要让人安慰,要跟人亲密和好。
  但陈津北往后撤了步,没让周许靠上。
  “我去洗澡。”不等周许露出委屈表情,陈津北已经给了解释。
  周许就知道是他的洁癖发作,身上沾了汗,能在门口站这样久,已经是陈津北在等着他了。
  “哦”,周许往旁边让出路来,等陈津北出门去,他又跟上了:“我也要洗澡。”
  楼下被周许翻腾得凌乱,大小房门皆敞开着,地板和地毯上都是断续的、被周许带进家门的水渍。
  但周许对此并不心虚,陈津北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像是养宠物的家庭,就得做好随时应承宠物将房间弄得一塌糊涂的准备。
  周许长大了,懂事了,在捣乱的方面已经收敛太多。
  陈津北家的旧别墅里曾留下许多幼年周许的“丰功伟业”,像是满墙壁的彩笔图画、像是被当作跳床蹦坏的沙发、抑或像是被在家里横行的玩具汽车撞翻的大型家电……
  在这方面,只要周许不欺辱弱小、不违纪做歹,没底线宠着周许的外公外婆只会给他善后,高知的干爸干妈讲究从不拘着小孩肆意横长的好奇心,甚至陈津北,陈津北都从不说周许这方面。
  陈津北只看着他不让碰电水火器,至于家里其他的,都可以是幼年周许的玩具。
  周许摔碎一只碗,或是撞坏一台电脑,在他们眼里,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没人会因为这种事去教训他。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周许,像是被层厚重的、寓意着“安全感”的城墙包裹起来,他对外界从来没什么怯懦和畏惧,甚至都不如何敏感。
  所以就算此刻周许给原本整洁的房间增添了凌乱的痕迹,陈津北也不会转头说他半句。
  周许跟着陈津北的步伐,跟着他下楼,跟着他进卧室,甚至跟着他拿干净衣服,跟到浴室门口时,周许也抬脚要往里迈。
  陈津北终于停了动作,他站在门前转身,黑睫轻抬,望着周许:“干什么?”
  “洗澡。”周许眼睛还红着,但身上那股理直气壮又回来了,他甩甩手上干净的t恤,往前踏一步脚尖抵住门槛:“我们一起洗呗,节约时间,还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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