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提起这个话题,周许罕见地在周家珍面前露出热切模样,像是个要将怀中宝石炫耀给别人看的淘金者,所以全方位地在用话语去描述和展示。
  他想听周家珍说出夸赞陈津北的话。
  但周家珍只弯眼淡淡笑了笑,他摸着周许短发凌乱的头,问他:“那你还有别的朋友吗?”
  “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就只有陈津北。”周许一连用了三个“最好”,来区分陈津北跟别人的不同。
  周家珍不置可否,只说:“你才17岁,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个在不同领域各有所长的朋友,他们也会很厉害、会很聪明、会有好的性格、会跟你很合拍。”
  周许直直地瞪了周家珍一眼,也臭了脸,他移开身体,不让周家珍再触到自己的头:“你根本不懂最好朋友的定义——”
  “那是无可替代的,”他垂着眼睛说:“是不管遇到多少人,在我心里,他都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
  周许在靠近赤道的热带岛屿度过了这个春节,这似乎是他记忆以来,第一个没跟陈津北在一起过的春节。
  年30那天黄昏,他刚从停机坪上下来,就给陈津北弹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这头,周许的背后是碧蓝海岸与瑰丽红霞。
  而视频那头,陈津北所在的城市早已沉入寒冷的黑夜。
  周许穿件白色的无袖t恤,独自蹲坐在块海边石头上,凑近镜头去看陈津北爷爷家摆满了桌的晚餐。
  “好多菜。”他说。
  陈津北看着他微微汗湿的额头,问他:“还没吃吗?”
  陈津北爷爷家有来拜年的亲友,有老人小孩聊天的声音,有电视的嘈杂背景音,电话那头格外的喧嚣。
  更衬得周许这边寂寥得只有风声与鸥鸟的鸣叫。
  他没答陈津北的问,微垂着眼,另只手无意识地划拉地上的细沙。
  陈津北换了个地方,上二楼去了阳台。
  嘈杂的声音全被隔绝了,电话两侧,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怎么了?”陈津北拉上门,问他。
  “刚刚都没看到干妈干爸,他们呢?”周许还是不正面回答。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等会就到了。”陈津北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沾染上低低的磁。
  “哦。”周许沉默了会,又找了个问题来问:“刚刚那个穿红色毛衣的小孩是谁?”
  “哪个?”陈津北似乎并没注意到。
  周许倒记得清楚:“就刚靠你膝盖上叫你哥哥的那个。”
  这两天爷爷家里来往的人多,小孩更多,陈津北不可能记住每一张不相干的陌生人面孔,经周许的提醒,他才记起来:“爷爷从前的下属带过来的。”
  “你抱他了吗?”周许问。
  周许微垂着眼,没怎么认真看镜头,风像是正迎着他的脸吹,他也没避,由着风将他的黑发全吹起来。
  陈津北望着周许懒懒垂着的眼,说:“没抱。”
  周许又哦了声,他终于愿意抬起头,跟镜面后的陈津北对视。
  “爷爷身体不好,坐不了飞机,我这几天都跟我爸和他那几个助理待着,”周许皱着眉,将下巴搭到自己的胳膊上:“我烦我爸,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他说:“我想回来了。”
  开直升机俯瞰海面时很刺激,两位教练很厉害很专业,这处私岛的风景特别好,这里总有最新鲜的水果与海鲜,但在这些以外,周许只觉出无尽的烦躁与空虚。
  原来有的东西是可以凌驾于狂热的兴趣之上的。
  且在年30的晚上,在这个举家团聚的节日里,周许那种说不明白的烦躁更是达到了巅峰。
  电话对面的陈津北单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在北方的冬天显得尤其单薄的卫衣,他在阳台上陪着周许站了许久,像是不觉冷。
  他目光始终平静,就看着周许,看他脸上渐次露出难过、乏味和躁动的表情,他最后也没有安抚周许。
  他只淡淡说了句:“那你就回来。”
  -
  年初一那天周家珍跟人冲浪去了,走前他叫周许,周许借口说自己困要晚点去,等周家珍带人一离开,他就拿了证件找轮渡给自己送离岛了。
  一上陆地他就直接打车往机场去,新年的第一天,机场的人少得可怜。
  周许在柜台办完值机时给陈津北去了个电话,挂掉电话他就将手机彻底关了机。
  三小时后,他已然落地了陈津北所在的北方城市。
  陈津北在航站楼外等到了周许,见着人还没看清脸没等说话,周许就朝他扑了过来。
  周许将他抱得紧紧的,陈津北不得不低下头将他的脸托起来问他怎么了。
  周许“嘶”了一声,仰着脸说:“……太冷了啊,咋能这么冷?”
  “我让你穿厚点。”陈津北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周许看一眼身上的春秋款运动外套:“穿过去那件羽绒服被送去洗了,这是我在那边买的最厚一件衣服了。”
  陈津北将周许搂着自己腰背的手扯开,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不知道在机场就近买一件?”
  “下机就能见到你了啊。”周许说得还挺委屈,也挺理直气壮。
  他一边伸手由着陈津北给他套衣服,一边盯着陈津北的脸看。
  “你剪短头发了?”他突然问陈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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