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陈津北靠着流理台,垂眼看面前的男孩:“干什么?”
周许的掌心灼热,莽撞地捏住了他偏凉的手腕:“终于考完了!”
他像是看不出陈津北已经被他挤得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仍在往前靠,眼瞳映着头顶的灯光,格外明亮。
陈津北抬手,用手背抵住了他靠过来的额头,又反手顺了把他微潮的短发:“怎么这么热?”
周许巴巴望着人的眼神像小狗。
他用自己的头去顶陈津北的掌心,说:“我着急找你。”
陈津北笑了一声,一点笑音,他问周许:“记性这么差吗?说了回家见。”
陈津北太少笑了,他脸上一露出笑模样,周许就只会愣愣地盯着他看了。
“抱一下吧,”周许突然说:“我想你抱我。”
陈津北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周许被迫仰脸,听见他的声音:“抱完就去洗澡?”
周许就不说话了,再次莽撞地撞进了陈津北怀里。
他的身上混杂着夏日的灼热气息,像轮太阳。
他偏头枕在陈津北颈间,自下去看陈津北的脸,靠得太近,他眼前就是陈津北的下颚,他轻轻眨眼,妄图用自己眼睫的尾端去轻扫陈津北的皮肤。
最后又是陈津北将他拎进了浴室。
那晚周许和陈津北分别跟班里的同学聚了餐,属于高中生最后的狂欢在那晚显现得淋漓尽致。
桌上周许被他们起哄着灌多了酒,手机上陌生人加爆了他,他拒绝了好几个找上门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女生,甚至男生,最后他喝多了,被酒精折腾得难受又难过。
谁拉他都不理,自己蹲在原地,使劲揉着眼睛,红着脸晕着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电话号码,打给陈津北,让陈津北来接他。
喝多后的思绪像是飘在天空,落不到地上。
那夜的记忆像是凌乱碎片。
周许记得陈浩然站在马路边上陪他等陈津北,记得陈津北贴到他额头上微凉的手,记得陈津北颈间是熟悉的冷香,记得陈津北叫他抬手给他换衣服,还记得嘴里微甜的蜂蜜水的味道。
除此之外,周许一无所知。
第二天醒过来时,日光偏西,居然已经是下午了。
周许从床上坐起来,边揉着肩颈缓解宿醉后身体自然的酸痛,边叫陈津北。
或许是家里太安静,他叫人的声音都在墙壁上撞出了空旷的回音。
周许下床趿上拖鞋,推开半掩着的卧室门。
家里一如以往的干净和安静,周许在一楼转了一圈,看见厨房里陈津北洗干净正晾水的新鲜蔬菜和牛肉,大概猜到了晚上的菜单。
他又绕着楼梯上了二楼,他推开了每一间房间,但却没在家里看到陈津北。
周许打着哈欠,边下楼边给陈津北打电话。
电话对面只有提示关机的机械女音,周许皱了皱眉,陈津北从没有过手机关机的习惯。
他去浴室迅速洗了个澡出来,太阳已然有沉降的趋势,暗光隐约浮现,但家里仍只有他,陈津北还是没有回来。
周许又给陈津北打过去电话,但对面,仍只有机主关机的冰凉提示音。
周许皱紧了眉,他头发都没吹,换了双鞋就下楼,他找遍了小区的健身房、超市、花园,找遍了每一个陈津北可能出现的地方。
但一无所获。
最后他跑得撑着膝盖大喘气,气没喘匀,他就拿出手机打给陈津北的老师和同学,又打到了孙晓月那里。
但遗憾的是,陈津北父母的电话,都处在关机状态。
那时周许才在表层的不对劲下,察觉出奇怪来。
那晚他联系了所有跟陈津北有关的人,但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陈津北的讯息。
陈津北其实是个非常独的人,除了他自来就扒着陈津北,陈津北身边少有关系亲密的朋友,那些人不知道他的行踪才是对的。
周许当时还能这样安慰自己。
那天夜里,他没开灯,蹲在家里的沙发上,他抱着膝盖等过了整个寂静的黑夜。
但等到晨光熹微,日光初升,等到他妈妈的助理上门来带他去机场出发度假。
他都没等到陈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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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毕业的那整个暑假,周许打乱了自己原本的所有安排。
因为那一整个暑假,他都没有找到陈津北。
陈津北消失的第一周,周许找遍了市里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他根本联系不上陈津北的父母,最后他甚至去往了警局想要报警。
然后他就看到了市政新闻上通报出来的,关于城东科技新区数十工人的伤亡事件。
前17年,周许住在被身边人精心搭建起来的象牙塔里,他是塔里不需要长大的彼得潘,肆意又天真地过活。
但在他17岁这年,那块名为陈津北的砖块抽离开来。
他的世界轰然塌陷,分崩离析。
那些被阻挡在外的浪潮汹涌着朝他袭来,这一次,陈津北没有再挡在他身前。
他只能学着自己独自面对。
但他有太多不理解、不明白的事情了。
他不明白官方发布的通告上,为什么陈津北父亲的名字后,跟着天文数字般的赃款。
他不明白为什么城东的旧城区,被冠以了“强拆不赔,地产商跑路”的名头。
他不明白在建的科技新区,为什么会发生楼层坍塌,数十工人伤亡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