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今日皇帝出访在外,穿上了一身锦绣圆领白罗大袖,他身居高位日久,儒雅也被岁月糅进了沉淀和厚重,威严外露。
乍看寒潭,不知其深深深几许,投石入潭,水面短暂的惊扰后,依然是平淡无波。
皇帝从后面,沉默看着光渡温顺垂下的脖颈。
他又想到,皇帝今日的眼神和动作,与以往都不同。
光渡向来聪慧……这三年以来,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但这个院子,又莫名符合皇帝对光渡的了解,这让皇帝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个年纪正是鲜衣怒马的好时候,怎么过着这样清苦的日子?”
他们视线对上,白兆丰立刻移开双眼。
李元阙不会在这里动手,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杀皇帝。
皇帝进去不过片刻,就将整座小院逛完了,看得眉头直皱,“孤给你换处地段好的大宅子,再添些下人,添些摆件,若让别人看了你这屋子,还以为孤苛待臣子。”
刚刚常太医没敢怎么看他的身体,让他顺理成章地蒙混过去,可是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亲自来看。
皇帝显然很享受光渡的关心,伸出手揽过光渡的腰。
他低着头,坐在床上,背对着皇帝,深色的衣服谨慎移动,只露出后背,给皇帝想要看到的回答。
只是……
见皇帝重新露出笑容,他不仅再次对光渡刮目相看。
“这里的伤,真是的刚刚砸出来的吗?”
皇帝紧紧抿着唇。
光渡从床上俯下身,按着衣服,去捡落在床塌下的腰带。
这些年,皇帝已经像这样看了许多次,光渡时常在他的寝殿中过夜,却从来都安安分分的睡在外间。
……甚至包括他自己。
皇帝的命令合情合理,光渡应当遵从。
只看了一眼,皇帝就皱起了眉头,“若孤不亲自问,你就自己忍下了?”
屋中空无一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床榻上的样子。
那人过来得太快了,光还没看清是什么,他就被一股力量推回床榻上。
光渡被独自留在屋子里。
这里过分简洁,甚至看上去没什么人气。
入秋后,天气总是冷的。
在这样一片绢白画布上,多出一大片惊心触目的青淤。
只是他用那双浸着冰雪的眼睛注视着皇帝,含着一缕恰到好处的担忧,“城中仍是不太平,陛下今日出行,总是……”
在他眼里,若是李元阙胆敢动手,他这边一声令下,现成的天罗地网直接就能把李元阙当场捉住,成算极大。
能看的,不能看的,他心里非常有数。
这一路上,皇帝没有问光渡在中兴府的宅子坐落在哪里,但却在每一个街道巷口,走上了完全正确的路。
有时他醒来,能看到光渡在屏风另一侧穿戴的身影,隔着距离,绰绰约约。
光渡这一进的院子里过分的干净,屋子里就是基本的桌与床,别说常见的皮毛挂毯、金玉装饰或者画屏摆件,这里连一应文人雅客爱好的诗画字帖,竟然连一副都欠奉。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回答。
光渡这院子里连下人都没几个,只有两三个不起眼的仆从,端上茶之后就退下去了。
他亲手帮光渡将遮面的帷帽整理妥当,双方衣着气度皆是非凡,又相携行走,如此举止亲密的模样,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那种目眩神迷的幽与冷,是活着的,是在流动的。
乔装后的侍卫,混迹于普通人,分布于路上各个方向。
这是他最讨厌的、任人宰割的情态。
“我不喜欢熙攘的地段,人多就吵闹。”光渡摘下了遮面的帷帽,神色略显冷淡,“若是让人看到陛下出入臣的居所,但时候又要有闲话传出来。”
衣服从肩头滑落。
一只膝盖压上他的床,身边的床榻向下微陷,那人直接上了他的床,并反手格挡了光渡的斜劈。
唯一塞了点东西的,就是光渡的书房了,里面的书架摆了个半满,那是因为他的大部分书都放在司天监的居所。
光渡坐在床上,透过床帏的身影变得个有些模糊的,但也能分辨得出,此时他正低着头,手在腰带上重新结扣。
光渡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拉上自己的衣裳。
甚至一片瘀痕明显肿了起来,看上去更是令人心惊胆战。
风吹过来,肩膀上的垂衣逶迤而落,光渡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一把抓住掉下来的单衣,将自己的身体遮住。
沉默的顺从,从不主动的默契,安静侍奉在皇帝身边,从不发出任何疑问……
连同张四的处置,就这样轻轻揭过,而皇帝对他刚刚生起的疑心,就在他满不在乎的态度里消散大半。
皇帝本来是坐在外间,听到光渡这样答,不由得直接走了进来,“竟然伤得这样厉害么?”
光渡知道李元阙不会动手,和他带的人少没有任何关系。
西夏男儿尚武,可这位皇帝却精通多国文字,博览群书,擅画擅书。
常太医看了一眼,就转开视线,看向地面,“敢问光渡大人伤处,是否疼痛剧烈,若有动作,会疼得愈发厉害?”
皇帝脸色几变,却不得不收了手,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对光渡的背影说:“你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