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光渡神色淡淡,用手中那本书半掩住口鼻,“这两天,你也是辛苦,先去仔细梳洗一下,再叫城中医生给你看看。”
  但他可没有一点不速之客的自觉,很自来熟地笑了起来,“光渡大人,虽早有耳闻,但没想到你真怕血啊?”
  自从跟在光渡身边,他不是被光渡阴了,就是被皇帝凝视,他都快要紧张到睡不好觉了,没想到张四竟然能回来……这可真是如释重负!
  这个画面一如往昔,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变过,就连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走远。
  仔细梳洗?
  光渡站在书柜之侧,身体顿住。
  白兆丰有些不敢置信。
  这话说得谄媚,光渡不由得看了乌图一眼。
  和张四同来的,是宫中的一个叫乌图的小太监。
  光渡注意到了,微微蹙起了眉。
  但李元阙很快掩饰过去,声音依然轻松,“在你的书房转了转才知道,原来你这院子里最值钱的东西,都在书房里。”
  “这些孤本塞在角落不太起眼,仔细看来,每本都是重金难求的,你这个人,比起荣华富贵,更像是喜欢看书啊。”
  光渡眼角轻轻一跳。
  果然,李元阙若有所思道:“你不重财,爱书,倒是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第28章
  李元阙问了问题,却没有那么期待光渡的回答。
  他站在书架边,翻了翻光渡摆在柜子里的书,“我只知道你通晓宋书,擅夏文,倒不知道你连金文、蒙文都看得懂?这般才学,皇兄只把你放在司天监,真是屈才了。”
  光渡淡淡回答:“这处宅子,本就是我在中兴府的歇脚之处,我每个月歇在这里的日子也不超过十日,并不需要布置得如何费心。而那几本古籍,更是没有王爷说得那样难得,城中宋氏书坊就有抄本在售。”
  “我已经回答了王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疑虑,倒是敢问,王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光渡在李元阙说话的同时,眼神在书房的桌椅、柜面上一一扫过。
  他在此处的下人,从来不会随便出入他的书房。
  书房在大多数宅邸里,都是机密之处,里面存着各户人家的重要书信往来。
  光渡在此处,没有任何机密,不怕任何人来翻。
  可以光渡对李元阙的了解,李元阙极大可能是什么都没有动过。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和他出去之前的位置完全一致,李元阙最多只是翻了翻他放在明面上的书,可能是等他时随手用来打发时间的。
  李元阙行事不拘小节,但其实是真的君子作派。
  哪怕在李元阙心里,光渡并不是一个君子,只是一个以利益相动的小人。
  但他依然以诚相待。
  李元阙突然问:“光渡大人,你能告诉我,四年前的那个冬天,你在哪里么?”
  光渡想了想,“那个冬天?我从故乡沙州离开,跟着一队在各地宣讲佛法的法师上了路,直到次年开春,我们才到的中兴府。”
  于是李元阙知道,自己的解释并不能洗清嫌疑,接下来的试探也会变了味道,他无法开诚布公将全部都告诉光渡,那么他的话语,听上去就会像语焉不详的搪塞。
  李元阙一身夜行衣,长发束成马尾,以细绳绑于脑后,他们的兵器已经涂成黑色,就连马蹄都已经用布包过,藏在林中,于黑夜安静地融为一体。
  “王爷,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李懋——李元阙得力属下,此时压低声音道,“只是我不明白,若是押送小都啰的话,他们怎么不选择天亮时行动?天黑了才行军……这不符合常理。”
  “都啰耶如今被关在左金吾军司,此处铜墙铁壁,没有任何强袭的可能。而王爷你从前线脱身,行动隐蔽,根本无法在一天内调动可以与左金吾军司精兵比肩的兵力,更别说皇帝昨晚还了下令,让虚陇带人协助。”
  光渡已经在他脑子里,灌入了一些他以往从不曾注意过的领域。
  若光渡认为他心有二念,那么很可能就会对他有所保留,这会让他接下来的行动举步维艰。
  李元阙听出这问题有异。
  他不想自己看上去不真诚。
  他下意识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
  光渡旋即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羊皮,在桌面上摊开。
  “……不论值不值得,只论该不该做。”
  李元阙顿了一下,眨了眨眼,收了笑意,“这么快?”
  光渡:“王爷,都啰耶死期定在明晚。”
  李元阙收起了眉眼间的明快畅意,那张昳丽英朗的脸上,神色认真,“知难而退易,可这事实,更多是知常人不可为而为之。”
  这直觉来的毫无理由,仿佛不深究下去,定会错过什么。
  翌日亥时,城西远郊森林。
  李元阙听得认真。
  “我也……说不上来,你们哪里相似。”李元阙有一点出神,“但总觉得,一定要问你一问。”
  “恕我直言,王爷,如果你想救都啰耶,你不会有任何取巧的可能,这是场硬仗,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你在这里,就已经布防了最周全的兵力。”
  他的声音仍是稳的,“看来,王爷已经下定决心了。”
  李元阙神色凝重,“虚陇我有所耳闻,白兆睿确实不错,但我亦非毫无打算。地点,路线,兵力布防如何?你可有任何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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