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爹啊,毕竟咱家这几年来,家中产业都被你败光了,仆人全辞了,剩下的钱被你拿去赌了,连娘被你气病的时候,你拿不出她的药钱,后来她死了,你又拿不出她的棺材钱,还是靠我这个逆子在外头当郎中,才勉强攒钱给娘亲置办的后事,你仔细想想你做过的事,想不起来我替你想,这个时候,你就别拿自己当老子了啊。”
  床上的人半晌没说话,就在光渡禄同准备将手探过去,看看自己爹是不是真殡了的时候,中年男人从床上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儿子,“你发誓,如果你不能让我们光渡家的姓氏在司天监重扬威名,你、你就……”
  “啊啊啊,好好好,我发誓。”光渡禄同突然来了精神,充满期待道,“就罚我断子绝孙?”
  “呸!想得美,就让你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光渡禄同大惊失色,“我一断袖,你为何给我如此恶毒的诅咒!你到底是不是我亲老子?”
  床上的人猛地倒了几口气,才颤颤巍巍道:“逆子,你好自为……”
  手上的力气松了。
  急促的喘气声戛然而止,只留下的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爹?”光渡禄同脸上那刻意的笑,慢慢消失了,“……爹。”
  “即是讨债,可有字据?”
  可他们晚到一步。
  而宋雨霖跪在床边,握着娘亲的手,哭得浑身发抖。
  这小子确实说得没错,事情虽然是这么一回事,但这小子也不能放到明面来说。
  然而那刀片带着凉意,只是贴着他那处而过,并没有真的扎进去。
  见宋雨霖安全回家,宋沛泽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面前的人,“带路。”
  在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中,五个壮汉将一个少年围在正中。
  小小的姑娘一句废话不说,毫无惧色穿过满地翻滚的大汉,掏出袄子里的钥匙,敏捷迅速地开锁,门打开后“嗖”地一下钻了进去,不给她哥添一点乱。
  宋沛泽神色很平淡,在那种平淡之下,却有一种极致的冷酷。
  络腮大汉眼光发直,用力吞了一口吐沫,“表兄!这事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人给你绑过来、好好的地绑过来!”
  他又扬声道:“雨霖,你先回家照看着娘。”
  就这小身板,就这小腰,打一下怕都得断,他站在自己兄弟几个面前,他们一拳头下去,这小子能挡得住谁?
  而娘手边有两只编好的如意结,缓缓飘落在地上。
  可她哥身上干干净净的,连衣服都一处没破。
  农夫有些羞赧,“这……这不合规矩啊。”
  千恩万谢了一会,那农夫才搓着手离开。
  络腮胡子沉思时,门口却走进来一人,“表弟,你的伤怎么样?”
  回家的短短几步路,宋沛泽脑子里却像是有个咚咚作响的打鼓在敲,无比鼓噪。
  还未到天亮之时,络腮大汉便带了所有兄弟,一起到了那条老巷子的宋家老宅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惚想起,之前他曾和狐朋狗友鬼混喝酒时,不知听谁提起过一句:“老宋那儿子?从小学武,就前两个月的时候,在西凉府第一大武馆里头,把人家驻馆的师傅都给打倒了,这一战扬名之后,好几家镖局、甚至豪门贵族去找他,不过呀,老宋都给拒了。”
  没等到失算了。
  见那少年丢下他们,这几个壮汉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找准机会,屁滚尿流地从巷子中跑了出去。
  他抱着妹妹,小心避开街上行人,速度却没有减慢,只要转过这条街道,就是城南甘三胡同的宋家老宅。
  再去一趟,也很难再搜出什么油水。
  “哥,我也能帮你。”宋雨霖眼光也变了,“我也是练了武的,我也能打他们!”
  络腮大汉幡然醒悟,连连称赞:“高明!表兄这招,真是高明!”
  路过的农夫跟他打了个招呼,“光渡少爷?”
  房门紧闭,于是络腮大汉当场叫人砸门而入。
  “哟,几岁呀,就这么厉害?”
  “嘿,老张,我如今已经不是少爷了,就是一江湖郎中,你随便叫一声就行。”
  “表弟,这件事你出力,我负责把这件事压下来,并打通贵人那边的关系,事成之后,你我兄弟平分。”衙役表哥的手从袖子里露出,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五成,就足有这些。”
  光渡禄同看他不走,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主动道:“可是有事找我?”
  络腮胡子不屑一笑,“老子说有,便是有。”
  三日后。
  光渡禄同放下手上拿着的那本《通志·天文略》,他看天文如同看天书,最适合用来助眠。
  雨霖年纪虽小,但自从家中剧变以来,却不会轻易惊慌。
  这些年作奸犯科,还能全身而退,络腮胡子便是靠这个西凉府当衙役的表兄罩着。
  他看着面前这个个子虽高,但手中空空的少年,顿时恶向两边生,“少废话,今天爷爷就来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衙役表哥悠悠道,“年初时,就曾有一个宋国贵人行径此地,见过一眼那个宋沛泽,那贵人当即就问我,说这个少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弄到他那儿去?”
  可是这络腮胡子看不懂。
  络腮胡子吓得大叫,惊慌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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