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药乜绗送上的,无疑是一份巨大的人情。
  而今日因为李元阙大捷,连群臣对蒙古索要赔偿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时隔多日,行踪未定的李元阙重新现身,他骑行绕后金国边境,取得大胜,如此一来,不仅蒙古没有了之前发难的理由,西夏还实打实地又夺了一座城池。
  光渡站在朝上最前面的位置,做一个最不起眼的旁观者,只听着身后群臣吵得群情激昂,几乎连大殿屋顶都要给掀飞了。
  一个武将挺身而出,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而皇帝这份悠闲自信,并没有维持多久。
  恐怕李元阙在民间的声望,又要热热闹闹地更进一层了。
  “还图长远,图什么长远?图你家公鸡以后有一天会下蛋?还是图天上打下一道雷,让成吉思汗把我们西夏给忘到脑后?”
  皇帝最真实的脾气,只能关起门来发。
  此刻,光渡什么都不需要做。
  昨日朝上诸臣还在争论,是否要按照蒙古可汗的要求支付巨额钱粮,那数目,西夏要举倾国之力,才有可能在一年后奉上。
  皇帝嗤道:“至少不能让太子没事就来孤这太极宫前后转悠,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次你,连人都给拉走了,看得目不转睛。”
  他想起前两日药乜绗拜访他时,夹在灵芝盒里送过来的一张名单——那是药乜绗在中兴府权贵间喝了一个多月的大酒,充分发挥魅力,喝到与许多人亲如兄弟后,套出来的世家底细。
  皇帝的意思光渡听懂了,白兆睿身兼三处要职,他也未尝不可。
  李元阙又立了大功,这消息很快就会像鸟儿一样生出羽翼,飞到千家万户的老百姓耳中。
  因为第二天朝上,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你你你,武将果然粗俗,在陛下面前,你怎能如此说话?”
  皇帝冕旒后的脸都青了。
  货与货怕比,比起李元阙的神勇无畏,皇帝数年的任期内,着实有些平淡无奇了。甚至因为皇帝对蒙软弱,为满足蒙古要求朝贡,去年新填的税,已为他在民间招致了非议。
  皇帝收起奏折,光渡病后初愈,又清瘦了一些,如今连腰身都似乎不堪一折了。
  就像现在这样。
  武将怒斥道:“蒙古已经在敲骨吸髓,目的是要我们自己剃下肉来,再双手奉上,把蒙古喂得更膘肥体壮!到时候我夏国无兵无粮,岂不是国门大开,任由蒙古铁骑践踏?你们这群蠢货,才是好不晓事!”
  等小会众人依次发过言,细玉尚书才慢慢开口:“如何对蒙,咱们到是可以放一放,毕竟蒙古使臣路上往返,也还是需要时间的,陛下面前,还有别的难题。”
  虽然酒桌朋友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但药乜绗同样不是普通庸才,他能把这张名单拿出手送给光渡,显然已经过一番自己的考量。
  皇帝夺位登基后,就将他从边境召回中兴府里圈着,毕竟人家有着实打实的军功,皇帝又爱惜名声,只在名义上将他升到兵部任职,实则完全剥夺了他军队的地方控制权。
  光渡今天并不太想说话,因为这事才刚刚开始。
  “说到司天监,那倒是你的老本行,你观星卜筮一道一直都很有本事,你那位老长监,年后也给孤递了折子,说年岁大了,要告老还乡,孤已经准了,只是谁来接替他,孤还没想好。”
  火候不够,时候不到,他再等等。
  后族强势,太子年长,这位多疑的皇帝,必不会让这桩婚事落成。
  殿内众人一下子静了,迅速探过眼色,就低下了头。
  光渡是不该说。
  “内中不稳,外敌才会觊觎,我们这位王爷,如此神出鬼没,难道我们做臣子的,就不为陛下忧心吗?”
  争吵继续加温,光渡站在细玉尚书身后半步之处。
  这不就是直接逼着李元阙撕破脸面,拥兵造反吗?
  光渡夸了几句司天监的老上司,才接起皇帝的话头:“臣在司天监时,见同僚中能人辈出,臣相信无论陛下钦点谁继任,其人都会为陛下竭尽全力,尽忠尽职。”
  可皇帝还是咬着牙,露出笑容,“王爷又立大功,当立刻赏赐!别的事情或可再议,但这件事,决不能拖。”
  细玉尚书道:“王爷立下如此大功,皇帝该当亲自召王爷回中兴府,当面嘉奖勉力,昭示皇天威德。”
  下朝后,皇帝召来心腹开小会,光渡第一次获得站入殿中的资格,可是他始终不发一言。
  然后要做什么,累累史书,已经昭然若揭。
  其中许多年轻子弟城府尚浅,心中仰慕李元阙武威多时,一直憋着不敢说,药乜绗给了他们机会,喝到真心流露时,甚至好几个都表示自己愿意从左金吾司潜逃,前往西风军效忠。
  如今李元阙不仅掌控边疆,还又新添一城东升州,这许多年来,他治下一块铁板,皇帝的人根本插不进手。
  若是把李元阙逼反,怕是夏国境内,接近半数的城池皆举反旗,到时候别说设鸿门宴将人诛杀,西夏国都会直接爆发内战。
  没有人敢随便接这句话,一时殿内陷入古怪的安静。
  “光渡,你怎么看?”
  皇帝看向始终沉默的人,“你说,孤该叫李元阙回来吗?”
  第95章
  随着皇帝的点名,这座殿中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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