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座城市的居民平均道德素质与友善程度足够让所有人类都自行惭愧。
  “不过我记忆里这儿好几年前就开始建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建什么，确实有一点特殊。”
  红脚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张开翅膀就扑棱棱地飞到了太宰治的头上：“如果你好奇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问一问？”
  “……”
  太宰治有些茫然地感到自己的脑袋一沉，同时耳边又传来了来自x小姐轻轻的偷笑声。
  “这里的动物都很热情，不是吗？”她说。
  但热情得未免有些过头了。
  黑狐狸不太适应地抖抖耳朵，想要做出个抿唇的动作，但很快就发现这个动作由狐狸的身体做出来实在有些困难。
  他感受着头顶的分量，稍微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从树上直接跳到地上，而是顺着树干一路走回去，到了最后一段接近垂直的路才选择跃下。
  小巧的隼在他跳下去的时候张开翅膀短暂地悬停了几秒，然后很快就落回了他头顶上。
  太宰治站在沼泽地凸起的一块青苔覆盖的石头上，用力抖了抖快要浸没在沼泽里的尾巴，感觉自己的脖颈被压得有些疼。
  他低下头，从这儿还算清澈的水里看到了红脚隼看上去直愣愣的无辜眼睛与在自己头上站得笔直的姿态，感觉头更疼了。
  明明是个猛禽，怎么呆得和猫头鹰似的？
  “我一看到你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就知道你在抱怨什么了，太宰。”
  x小姐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嘴里似乎正在含着一颗糖：“冷知识：猫头鹰也是猛禽哟。”
  太宰治没有理会她。
  黑狐狸有些艰难地顶着这只鸟，朝着前面两只鳄鱼看守着的地方走去。
  “请问，这里正在建的是什么？”
  他走到这两只鳄鱼边上，开口询问道：“这位隼先生之前也和我说过了，这里似乎已经建造好几年了。”
  “是七年三个月十四天。”
  站得很标准的红脚隼终于有了些动静，歪过脑袋来看着鳄鱼，认认真真地开口道：
  “这么长的施工时间还没有获得结果，如果不把在建造的东西公开的话，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以施工的名义来骗取经费，申请开展公民会议进行审查。毕竟公民们上缴的税收应该得到更好的使用。”
  这么直接的吗？
  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里的公民权利的太宰治有些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很惊讶，是吧？这里的政治美好得有点像是想象：除了注定要消亡，这座城市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一个好地方。”
  少女看着面前的画面，琥珀色的眼睛中的笑意并不达到眼底，只是浅浅地浮在表面，用她那轻盈到有些飘忽的声音说道：
  “可惜，它没有诞生在一个好的世界。”
  当一个糟糕彻底的世界出现文明时，这个文明就算再美好，也改变不了终将被混乱与扭曲彻底吞噬的命运——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除非彻底改变这个世界。
  x小姐轻轻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睁开，琥珀般的色彩里仿佛有银色的火焰一闪而逝，把之前的情绪焚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平静。
  她重新看向另外一个分屏，目光落在东区各种伫立在大地上的建筑与漂浮的建筑物上。
  东区有不少建筑都是半透明的，好让阳光能够洒在草坪与植物上。靠近南区的地方伫立着高耸的玻璃灯塔，还有鸟雀群聚的高楼。
  东区是这座城市里最像人类城市的地区，能够看到明显的承袭自人类的痕迹——她之前说的“挖人类的坟”，可不仅仅是一句纯粹的玩笑。
  这座动物建造的城市与人类绝对分不开关系。
  少女把这一侧画面放大了一点，画面中心是动物们有些混乱的游行。队伍里各种各样的标语被举着，还有好几副横幅。
  队伍的首领是一只支棱着耳朵、表情看上去很严肃的小熊猫。
  “我们反对进一步的基因调整！我们现在的道德教育已经让犯罪率变得极低了，为什么还要通过基因改造的方式来进一步降低犯罪欲！”
  小熊猫坐在大象的头上，举着话筒严肃地进行着演讲，义愤填膺地高声喊道：
  “同胞们，你们能够想象吗？基因改造正在试图把我们变得完美无瑕，变成所谓不会产生犯罪冲动的生物！”
  “基因上的调整降低了生物的攻击性，这是我们平等的前提：我不是一味地反对基因技术，因为我知道，这是城邦的基石。但如果把一切问题都交给基因技术，那还剩下什么？”
  他看着拦在前方的政府官员，大声质问道：
  “如果基因技术真的做到了这一切，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受到压迫的时候也不会愤怒？我们在遭到不公的对待时也不会反抗？我们一辈子只能当一个乖顺的守法公民？”
  “不，我们拒绝这样的未来！”
  草食动物与肉食动物大声喊叫着，他们睁大眼睛，挥舞着标语，用愤怒而又激昂的喊声呼应着自己的领袖。
  “我们是能后天去改变自己的、活生生的生命，基因不可能决定我们的一切！”
  “反对基因技术控制思想！”
  “我们要犯错和选择的权利！降低犯罪率应该通过道德教育而不是基因技术！”
  小熊猫看着这一幕，呼出一口气，毛茸茸的脸上表情重新变得严肃和郑重起来，斗志昂然地握了握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