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它们像是感觉到了某种危险,想要快点离开它们的母巢与母亲的子宫。
“一个族群构建起来的意识有许多好处。比如不用帮某些听不懂人话的蠢货解释,比如可以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遇到偷奸耍滑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比如再也不用担心内部的争端与战争。”
“但也有一点比较麻烦……那就是它们可以思考的大脑都陷入疯狂之后,整个族群都会陷入一种相同的恐慌状态。”
费奥多尔朝地上面的飞蛾聚集体大脑开枪,转头看着外面发出凄厉尖啸、开始试图往建筑里面钻的聚集体,脸上露出微笑。
太宰治抬起头,感知着整个建筑物的摇摇欲倾:“那里的火已经开始烧了。”
远在小镇的大片虫卵被灼烧到死的痛苦,一个大脑被破坏导致许多同族失联的恐慌,对母亲的狂热……这些情绪毫无疑问地通过它们的共同思维蔓延开来,并且成倍叠加。
面前占据了飞蛾绝大多数族群的聚集体毫无疑问受到了这样的影响。
它本来是不应该干涉这次的宴会的,它只需要在仪式结束后把这些人类全部都吞入口就可以了——但是在成片成片无法控制的痛苦与慌张与渴求面前,这种思维低级的生物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履行的任务。
“真遗憾。”
太宰治双手环胸,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
“本来这里应该还隐藏着很多秘密呢。比如它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形态的,它们到底与这个小镇的先祖打成了什么协议,它们为什么会在人的身体里孕育后代……要是这么结束的话就有点虎头蛇尾了。”
他敢打赌,费奥多尔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自从他的脸上被蛾子□□溅到之后,这只俄罗斯大老鼠就没有了耐心。
从解谜玩家变成了剧情一直按“skip”,心里想的都是大开杀戒和血流成河的暴力玩家。
太宰治也不想去惹明显心情不怎么好的费奥多尔,不如说他现在看乐子还是挺开心的。
建筑的结构在巨大的压力下无力地倾颓,开始变得扭曲和支离破碎。大厅倾倒,麻木念着母亲词汇的人们不受控制地跟着倒下去,丝线像是上吊一样挂住他们的头颅。
“妈妈妈妈妈妈妈……”
他们依旧反复地念着,泪流满面。
“这种故事根本没有探究的必要。”
涩泽龙彦缩了缩尾巴,一脸嫌弃:“不管怎么说,这都太恶心了。”
“确实如此。不过放心吧,虽然还有许多没有展开的谜题,但至少这个故事的收尾不会太让人失望的,太宰君。”
费奥多尔优雅地用一块桌布擦了擦手,稳稳地站在倾斜的地板上面,用愉快的口吻说道:
“你知道吗?俄耳甫斯死于狄俄尼索斯的崇拜者,那一群为他而疯狂的女性。”
那位深爱着自己妻子的诗人与乐手,最终因为无法接受别的爱而被撕碎,酒水流走了他的记忆,却不曾让他忘记自己的妻。
太宰治微微侧过头,突然笑了起来。
“那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就是传唱这个故事的列斯波斯岛的人喽?”
棋局边的神明微微侧过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弯起,脸上带着轻盈的笑容,轻轻地、微笑着哼唱起名字叫做《俄耳甫斯之死》的歌谣。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看着他。
——在看过宴席上关于俄耳甫斯的戏剧后,他对于这些东西下意识地敏感起来。
“你可知不幸的根源是往日阴霾的羁绊?你的记忆是痛苦之泉?”
神明轻声说道:“酒神说:俄耳甫斯,饮下这佳酿吧。忘了你的妻,忘了你的父亲,忘了你的一切烦杂。”
“麻痹你的灵魂,且去欢愉,和我的信徒们狂欢吧。”
“但我怎会选择沉醉,只为忘却悲哀?”
俄耳甫斯只是这么反问:“纵使生命被所谓的命运碾碎,可阿南刻早已启明定数,我与欧律狄克的灵魂也必将回归。”
如此的坚定,如此的荣耀。
但爱慕他的妇人们在啜嗅酒味后已经变得无比疯醉,她们拉扯着将他撕碎。
俄耳甫斯在双眼被挖出后,头颅被浸没在满溢的酒水中。酒水将带走他的苦痛,同时带走他的记忆,以填充入那份浓郁的甜蜜。
江户川乱步听着听着,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向了棋盘。
那只最初的飞鸟步履蹒跚,正在安静地张着翅膀走向白骨。
神明的歌声其实很好听——至少对于人类的耳朵来说是这样。
祂的声音有点像是星河边飘渺的雾气,旖旎晕染开的光晕,某些不断变化但始终保持着闪亮的纯粹的事物。
“好牌。”江户川乱步好像是明悟了什么,轻声地说,“鸟3。”
他手里还有一张鹿3,但他决定把好牌的机会让给这张牌。
江户川乱步那张牌按在棋盘上,让棋盘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飞鸟用自己的翅膀覆盖住白骨。
在广场上,火焰燃烧起来。
克谢尼娅感觉自己的身躯中某些东西无可抑制地想要挣脱出来,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撕扯得支离破碎。
终于轮到她了。
也许她就是最后一个。
应该结束了。
“是啊,应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