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如果高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会独活。
  “叩叩叩。”
  病房的房门被敲响,林尔善叫了声:“请进。”
  房门打开,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
  他个子很高,鬓角发白,眼尾藏着褶皱,看上去有种历经沧桑的干练老成,好像发生天大的事情,都不会让他乱了阵脚,但是此刻的眼神,却显得急迫而惶然。
  林尔善愣了一下,那张面孔非常眼熟。
  男人的视线在一众病人脸上逡巡,锁定在高燃脸上,快步走来:“燃燃!”
  高燃无法回答。
  林尔善回过神来:“先生,您是?”
  “我是高燃的父亲。”看着儿子了无生气的脸,男人眼里流露出心疼和痛苦的神色,转头看向医生,而在他看清林尔善的样貌,也一样愣住了,“小善?”
  林尔善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终于对上了号:“您是诚叔叔的同僚?!”
  “是我。”男人掏出证件,“润城市公安局刑侦队长,高进。”
  警员证上的照片比他本人年轻一些,与林尔善记忆中的重叠,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高中时期,那个彷徨无助的下午,他听到了魏诚殉职的噩耗,却始终不愿相信……
  “燃燃怎么样?”高进问。
  林尔善定了定神:“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由于呼吸抑制导致的脑缺氧,目前还没有苏醒。”
  “好。”高进眉头深锁,沉默许久,才哑声开口,“林医生,辛苦你了。”
  “请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尔善忙道,“高警官……”
  高进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叫我叔叔吧。”
  “好,叔叔……”林尔善抿了抿唇,“阿姨没有来?”
  “我怕她接受不了,还没告诉他。”高进捏了捏眉心。
  “哦……”林尔善低下了头。
  高进看向他,目光深邃:“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那双眼睛和高燃太像了,林尔善无端地不敢直视:“我……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你也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坚强,一个人熬了过来。”高进冷硬的面容似乎有一瞬间的柔软,“辛苦你了。”
  林尔善心脏怦怦直跳:“没有……”
  高进不善言辞,林尔善又没来由的紧张,一时间气氛尴尬。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高进接起电话,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嗯”了几声,最后冷声说:“知道了。”
  挂掉电话,一语不发。
  林尔善试探着问:“叔叔,是有警务吗?”
  高进嘴唇紧抿,没说话。
  “叔叔,您信得过我的话,就先去忙吧,高燃交给我。”林尔善坚定地说,“他是我很重要的……病人,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会让他有事的。”
  很重要的病人?
  高进对这个称谓感到违和,但是他了解林尔善,看得到他笨嘴拙舌背后的赤诚心意,因此没有多言,站起身:“那燃燃就交给你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来警局找我。”
  他最后看了儿子一眼,随即转身离开,背影决绝,不曾回头。
  只因他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心里,习惯了时刻对公民的安危保持警觉。
  也因他相信林尔善会尽全力施救,相信高燃会尽全力存活下来,像以往的许多次生死时刻一样。
  林尔善陷入深深的恍惚。
  早就听说高燃的父亲是警察,可没想到高进竟然是魏诚的同僚,而且就是当年登门拜访、想要代替魏诚抚养他的那位警官。
  也就是说,林尔善差一点,就真的会成为高燃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林尔善忽然觉得润城很小,每个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联系让每一个渺小的个体紧密相连,让彼此守望相助,度过了生命中无数个或危难困苦、或安逸幸福的时刻。
  但是这种联系,对于林尔善来说,却是一颗定时炸弹,会给身边之人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房东的烧伤就是一个讯号,是命运在提醒林尔善,不要妄想和谁建立联系,否则和他沾边的人,都难逃一劫。
  “对不起……”泪水在眼眶中氤氲,林尔善红了眼圈,眼睫颤动不止,“或许我不应该答应你,做你的朋友……”
  “……”高燃沉默地躺在病床上,但是心电监护上的心率却快了一拍,像是某种回答。
  “我们绝交吧……”林尔善哽咽,“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的病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平安……”
  高燃:“……”
  林尔善伏在他身侧,脸颊埋在臂弯里,无声地哭泣。
  ·
  凛冬已至,大雪覆盖了整片丛林,小动物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小窝,守着平日里攒下的粮食,休养生息。
  兔子窝里存放着狐狸采来的浆果,够他一个冬天的口粮,但是狐狸自己却不见踪影。
  许多天过去,外面始终风雪肆虐,兔子担心极了,他踏出小窝,寻找狐狸的踪迹。
  狂风呼啸,把他身上的容貌吹得乱蓬蓬的,带走了他身上的热量,兔子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架、四足僵硬、布满冻疮,但始终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就在这时,兔子来到密林深处,发现风雪的中心,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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