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奔向那星星（4）
「哎！你看你的脚都受伤了，回家要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妈妈交代了。」方紫安略带强迫的拉着谢景瑞进门。
孟予昕很了解自己妈妈的秉性，她打开了鞋柜，给谢景瑞拿了一双室内拖鞋，在她家，有谢景瑞专属的拖鞋，蓝色英伦风格的拖鞋，和他冷冽的气质很搭。
孟予昕的父亲跟哥哥都在医院值班，家里留了方紫安和帮佣，帮佣煮了四菜一汤，家里却只有方紫安一人，两人回到家正好能够一起吃饭。
方紫安对谢景瑞很热情，从以前就是如此。对别人家的孩子都很亲切，就是对自己的孩子却非常的严格，是至可以称得上是严厉。
「小瑞啊，你看予昕的程度怎么样，还有救吗？」
孟予昕已经学会了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理会自己妈妈嘴里那些伤人的话语。
「予昕的程度很好的，她从小就很聪明，只要多复习就好了。」
谢景瑞知道方紫安想听到什么，他说的话完全符合方紫安的期待，方紫安发出了一阵高亢的笑声，明明心情大好，却又忍不住贬低自己的女儿，「哪里聪明了，如果够聪明，学测就不会只考七十级分了，什么好系都填不上，一点都比不上她哥哥。」
孟予昕的头更低了，嘴里的食物都嚐不出味道了。
谢景瑞注意到了她的心理状态，很努力的想要转移话题，可是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如果予昕像你一样就好了，我都不用烦恼了，哎真是羡慕你妈，有个这么让人省心的孩子，哪像我…….哎……操碎了心喔……还要被嫌。」
「我吃饱了。」孟予昕放下了碗，站起了身。
方紫安看了她一眼，「没吃几口是在吃饱什么？」
孟予昕脸色沉下来了，「在咖啡厅有吃一点东西，现在吃不太下。」
「随便你，爱吃不吃，现在不吃，晚上饿了不许吃零食。」方紫安板起了脸孔。
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剑拔弩张。
两母女的脾气都不算挺好，孟予昕倔强，方紫安则是碎念型的，每次闹不愉快，那便是一个人都不说话，另一个唸不停。
这样的场面谢景瑞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他没有立场开口劝阻，毕竟这是家务事，不过他的心里真的很难受，也很心疼。
心疼孟予昕每一次的努力，都换不来自己妈妈一句真心的称讚。
她比谁都高傲，可是她的原生家庭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把她往深潭里面拖去，不给她换气的馀地。
餐桌上的空气几乎要结冻了，谢景瑞战战兢兢的用完饭以后，婉拒了方紫安请帮佣切水果的提议。
谢景瑞拿着笔记本说道：「我帮予昕整理好错题的重点了，我拿进去给她。」
方紫安看着谢景瑞，阴沉的脸色稍霽，她拿出了皮夹，掏出了三张一千块，「不好意思啊小瑞，我们家予昕就是那样顽劣，让你见笑了。」
「阿姨，其实这都是我自愿做的，真的不用收钱啦，而且今天没有讲到三个小时。」谢景瑞从来没想过要收钱，其实方紫安能向他求助，他是很高兴的，他比谁都希望孟予昕可以获得进步、肯定。
只是他从来不敢主动提出要帮孟予昕补习，唯恐自己的好心会造成她的心理负担，伤害她的自尊心。
可他今天下午还是没有管好自己的嘴，不小心说错话伤了孟予昕的心。
「哎！你跟予昕出去这一趟又被狗咬了，这一千块是阿姨补偿你的！」方紫安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小猫小狗老爱抓你、咬你，以后看到就躲远一些，真是的！阿姨明天就去咖啡厅抗议，怎么可以随便让宠物落地呢？太不卫生了！」
谢景瑞听着方紫安不断的抱怨着，心里头有些无奈，他又被方紫安拉着东拉西扯了足足一个小时，这才脱身了，来到了孟予昕的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
叩叩叩三声，门板后传来了孟予昕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
谢景瑞打开了房门，一进门就看到孟予昕呈现大字型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他知道孟予昕其实并没有吃东西。
读书的消耗量其实很大的，即使今天孟予昕的能量大概都用在环顾四周的八卦了，接下来就是忙着担心他，带他去医院包扎伤口。
谢景瑞反手把门给带上了，打开了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包洋芋片，「饿了吧，吃点吧！」谢景瑞的包包里有着经过便利商店时，孟予昕买了书包却放不下的洋芋片。
孟予昕从床上弹了起来，随手打开了洋芋片的包装，接着抓了一把往嘴里塞。
她的姿态随意，一点气质都没有。
谢景瑞知道孟予昕这是在生闷气，不只是对她的妈妈，也是对她。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到孟予昕的房间了，他顺手拉过了椅子，在孟予昕的身边坐下。
孟予昕已经陷入了冷战模式，这个当下也不会多搭理他，他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他帮孟予昕做的错题分析，以及他自己整理的考试范围抓题，不只是化学一科，他还做了物理的抓题笔记。
「这是我新整理的笔记。」毕竟繁星就已经有些学校了，新的范围都是他这一段时间花时间整理的。
即使孟予昕心里还在生气，她也明白这些笔记做起来有多费，她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她从床上坐起身，接过了笔记本，抱在胸前。
「谢谢……」除了谢谢，她还想说对不起。
其实她知道谢景瑞并没有错，可是她心里有太多的烦闷，没有处发洩，只能把火往他身上洩。
「三八，客气什么，我们是什么交情？」谢景瑞哪里不知道她开不了口，他带了一点宠溺的把宽厚的大掌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你没问题的，学测那一次，你只是太紧张没有发挥实力，我相信你可以。」
被他摸头的感觉很特别，孟予昕心底觉得有些古怪，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要挥开他的手，可是到了最后，她没有这么做，只是贪恋着他此刻显而易见的温柔。
这就是谢景瑞在她心中始终是及格边缘的理由，他可以像在咖啡厅那般直接的让她哭出来，却也可以如此刻那般温柔。
只是，温柔的部分随着年纪的增加，似乎慢慢的减少了。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等等跟人家约好了要打球。」
「嗯，知道了。」
「等等洋芋片的袋子不要乱丢，知道吗？」
「知道啦！」
两人之间的对话十分的日常，孟予昕朝着他挥了挥手，接着翻过了身，她的上衣稍微上撩，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蛮腰。
她的一双小腿往上翘起，无意识地踢动小腿，像是在池畔打水，从侧面望过去，她的模样看起来愜意的很。
孟予昕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长得好看，但不是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大美人，她是那种邻家女孩的类型。
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翘挺的鼻樑，微微翘起的红唇，是那种邻家大哥哥都会喜欢的小青梅。
或许他读书读傻了，到了高中才开窍，才发现原来当年那个会跟他吵架，哭到喷出透明鼻涕的小女孩长大了，是个少女，是个女人。
他会注意到这个变化，或许是从高中二年的时候，第一次有篮球队的队员向他打听孟予昕，打听也就算了，还要他帮忙出主意。
在那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含羞带放的花朵已经悄悄的散发出了花香，身边引来的狂蜂浪蝶。
在那之后，他蛰伏不动，开始斩开她身边的桃花。
他知道自己有些卑劣，可他同时认为自己是最了解孟予昕状况的人。孟予昕不能在高中的时候谈恋爱，她的妈妈不会同意的。谢景瑞不是一个衝动的人，他懂得盱衡时事。
他想的交往，不是那种热恋一个月就分手的那种。
他理想的恋爱，这时候说起来有点过时了，他想要的是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起走到最后的爱情。
能够在学测考到满级分，除了聪明，还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可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制力溃堤，尤其是在面对孟予昕的时候。
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就像是现在，春心萌动的男高中生，心里头的想法不免有些污秽。他该提醒她多注意一点的，可是心里头却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即使觉得自己很卑劣，却还是这么做了。
孟予昕的注意力以及集中在手机上头，并没有注意到谢景瑞还没有离开。
谢景瑞深深地看着她，嘴角含着一抹无奈的笑容。
她实在太缺乏戒心了，可这是好事，这代表对她来说，他是一个不需要被防备的人。
不过这也可能是坏事，那就代表她如今，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这样的想法不只一次在谢景瑞的心里浮现，这令他惴惴不安。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过孟予昕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
「走了。」谢景瑞又打了一声招呼，不过孟予昕没注意到。
谢景瑞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末尾，他还是选择安静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