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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确定江颖花什么时候会完成事情回来。
可是不把握住郑尚近在的时机的话,他会随时撒腿就跑。
「我说开始才开始好吧。」郑尚近被催促了,气势还被压一头,瞬间火气就大起来。他脚用力一跺,站没站相地叫:「跟我道歉,最好,『下跪』,跟我道歉。」
郑尚近神气昂昂,好像谁站他面前,都该跪地相迎,承认他好伟大厉害一般。
「请你,跟我和我的同事道歉。」我努力,坚定着脸色,对郑尚近说。
「啊?」郑尚近听了,错愕得要命,还一股憋忍的肆无忌惮狂笑,终于捧着肚子噗嗤笑,「我打电话给你组长,我话也没说错啊,你和你同事,简直看我不顺眼,对我不是鼻子不是眼,我说一句,你们囉囉嗦嗦顶十句,我说你们拳脚相向,你们不就是拿着手和脚尖对着我的是吧。」
郑尚近说完,走到另一头沙发,一副愜意舒适,摔躺着坐下来。
然后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温予硕离远了一些,倚站墙边,分秒注视这里。
他像在关注,也像在保护,更像老师一般,给出空间,让学生放开了手,尽情作想作能作的事,虽然面对着困难,却也有了成长的可能,他是我的靠山。
「除了这些以外,你还打电话过来说了什么?」我暗暗深呼吸,问郑尚近。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谢娜米组长设诉的内容。
甚至,我可以想像,郑尚近当时一定是非常不满,口气非常之不客气,还吼。
「你们组长没告诉你啊?」郑尚近扬高臂盘胸,昂着脸,维持他称王的属
性,他接着道出:他指责我和江颖花不领情,明明他是好心要跟我们混熟,还被我们爆起狂揍,实在世间险恶,才把「真正的」实情说给我们的上司听。
我无力理会郑尚近真正世间险恶的那些虚构与幻想,拼命转脑瓜。
我努力冷静,问他:「郑先生,今天的约,您晚到的原因,是什么?」
「这很重要?」郑尚近撇撇脸,斜睨着过来,不情愿理会,脸上却可见的得胜畅快,「我不给你来一个下马威,你还真以为你翅膀硬了能爬到我头上来是吧!」
我没回答他,可是如果此刻有人近近地注意我,或许能看见我勉强扯了扯唇,隐隐笑得满难看的吧。我握住手机,确定了,应该是把他这句狂言给录进去了的。
我问郑尚近,是不是认为我和我的同事冒犯了他。
他哼着应我,所以就是要我和我的同事跪下来跟他道歉,否则他会继续打电话给我的上司谢娜米组长,毕竟犯错的是我和我的同事而不是他。
「前不久,是不是你觉得,我应该顺着你的话作,之后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因为上次小间会议室发生的事,郑尚近说过的话和扑抓过来这些行为,我和江颖花都没有证据,简直是郑尚近有理说他就有理。
除非我此刻找到新证据,说明郑尚近性情是如此无理取闹,让他解释不清。
我冒出手汗,看起来维持着镇定,却担心郑尚近看穿我然后拆穿我。
而且我不清楚我这试试的方向是对的吗?
我的逻辑有没有问题?
我能撑到最后吗?
「邓寄情,你要是好好照我说的作,我还花一堆时间跟力气去抓你干嘛啊是吧,你当我间间没事干啊!我还要坐经理的位子好吧。」郑尚近说着,朝有些距离的温予硕拋去一眼,想把人从位置上跩下来一样。
我一怔,觉得郑尚近的表情怪怪的,但我太紧张,没能多想。
「所以你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吗?」我抿抿唇,觉得嘴唇都乾涩了。
「没错!你好好跟我叙旧,我说不定就大发慈悲,没兴趣鸟你,你这样,硬要跟我对着干,我当然不爽啊是吧。」郑尚近一副说明清楚了,非常之舒畅的模样,而我垂下眼睫,还真的又重回大学时代,反正,最后都没有用。
我用低低的馀光偷偷瞥了一眼手机萤幕,确定录音的时间还在跑,心微定。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眸问郑尚近:「那怎么办,我和我同事,也觉得被郑先生您冒犯了,您看,我和我同事是不是也该『大晚上』,跟您上司直接作投诉?」
「啊?」郑尚近十分错愕,大概没料想情况忽然反转了。
他很奇怪地瞟温予硕一眼,表情万分嫌恶,我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邓寄情,你有毛病啊!你自己有问题,你投诉我干嘛,我哪样对你,哪还什么冒犯是吧,你大学时就那样,明明作什么事都没有用,其他同学也对你都摇摇头,你自己没实力又没外貌,我可怜收留你已经很亏了好吧!」
郑尚近的谩骂遥遥无止尽。
他说,我简直在作白日梦,还以为会有人真心喜欢我,想得美啊之类的。
「那我知道了。」我结束对话般地说。郑尚近还没骂完,听了后,有一点愕怔,彷彿我自己承认他口中的没有用,也可能是我插话打断他发表长篇大论。
郑尚近最讨厌不能成为主宰,会非常不愉悦,千倍万倍地不高兴。
我最后就想问问他一句,从好久之前开始迷惘,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
「郑尚近,你从来都不认为,你伤害了人,对吗?」我无助,低了声问他。
「邓寄情,你不会要说你现在怎样怎样都是我害你的吧?」郑尚近大爆发,被我打断话,他加倍气得爆炸,嘴巴霹靂啪啦:「那是你弱啊,关我啥事,何况我看你现在吃喝睡照常,还敢顶我的嘴,不就被害妄想症?就算你真的绝望啥,也不赖我,怪你自己啊,不都因为你没用,你的问题,你有毛病,推拖给我干啥。」
关上门的小间会议室里,午后斜阳洒落之下,空调正常运作。
我却依然全身发冷,我缩着身体,五指拢收,挤在待客沙发上小小的角落里,蜷着,然后又蜷着。而郑尚近还在发飆,脚一踹,踢中小桌子,偏偏桌子材质好,反过来痛得他惨叫。
我双手骤然紧握,定了定刚刚因为他的粗暴动作而吓得想往后退的身体。
「投诉的事情,我们按规矩处理。」我最末对郑尚近说。
「搞什么!我是叫你来下跪求饶,给我『郑重』道歉的好吗!」郑尚近忿忿站直,打算用身高体形的优势来压制我,就是他脚还痛,站姿变得相当滑稽诡异。
「既然已经结束,那散会。」远站又好一阵子没开口的温予硕,忽然出声,仍旧是带着磅礴气场,可这一刻,我却总感觉心一下子安定。
「你们欺负我一个人哪?我叫何老头来!」郑尚近拿出手机,也要喊帮手。
温予硕从容走近,勾勾唇,无惧地说:「你以为,何董把你调来我的部门,不须经过我的同意?你以为何董来了,还能在我面前替作错事的你说话?」
郑尚近表情停了一瞬,随即恢復:「你装!你还以为你真伟大啊!」
郑尚近回呛温予硕,说何老头职位那么大,还不是想干啥干啥,我听到我的试用期男朋友,温予硕回说,公司有公司的章程,何董再大,能完全大过其他董事会成员?何况公司称为公司,当然并非慈善事业,怎么判断还需要他来说吗?
两个人来来回回说话,我却怎么听怎么不懂,总感觉,很有些内情。
「我马上回来戳穿你,你等着啊!」
颇具自信的郑尚近,不晓得为什么表情凝重了,讲话的语气也变得半信半疑,却还是瞪着眼睛,脚步往门口移动,接着一眨眼,人竟飞也似消失了。
我看不懂,却因为郑尚近离开,而松了口气。
我把手机的录音程式关掉,确认到刚刚为止,是录音成功的。
我也为这长久以来的初次尝试,而感到有一些颤抖。
「谢谢。」我跟我的试用期男朋友说。此时,我看到他从外套内袋拿出手机,按了什么,而且他还拨打电话,对通话彼端沉稳冷静地说什么,我没刻意去听。
他问我说:「抱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