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虽然醉了,话说很多,情绪大起大落,人也倦了,但还是有一些感觉的。他挪了挪我累到挪不动的身体,横着躺下来,他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给我盖盖。温经理的部门经理办公室,快速变成邓寄情休息室──
  我有一点不好意思。
  可我实在没力气动了。我心想,我是不是喝了酒后就不应该来呢?我感觉到,男朋友一直没从我身旁离开,我混着酒意,更哭得累了,没多久就呼呼大睡过去。
  我梦到,大学的时候,郑尚近称王属性全开:「那饭盒,看到没有,给我买。」
  「那水买最贵的,听不懂是吧!」郑尚近不满地叫着,直接退了我买的矿泉水,也不听我说明情况:刚刚好冷藏柜里他想喝的卖光了,店里因为有配套的优惠活动,店员店长也没想到同学们这么捧场,进的货都上架完,卖没就没,要再等。「那我不喝水!邓寄情,你去给我买茶类饮料,要最夯的那种!别再买错!」
  我抱住我才跑腿买回来,就要被退的矿泉水,我问郑尚近:「为什么我付帐?」
  「啥?」郑尚近一脸我很瞎,「当然你付帐,不然谁付?你以为我跟你交往是为啥啊?」我因为这个问题与他的回答,呆了很久。
  我又梦到,大学中有一段期间,郑尚近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的租屋处,一脚踹开大门,我本来在屋子里,我吓了一大跳。
  「我现在需要睡觉的地方。邓寄情,你,滚去睡沙发。」他昂了昂脸,哼道。
  「要是嫌沙发太小太挤──我就是嫌它太小太挤啊──那你去饭店睡、回你老家睡,你把床空出来。话说,你还有这么多选择,这个小破屋小破床,根本无所谓吧!」他说着,拎了行李袋进来,马上跩大爷般坐到沙发上,不肯起来了。
  我整个人呆滞,不晓得怎么才几分鐘,我就没床可以睡了。
  「不准……」我拒绝,语气弱弱的,「房租是我缴的,为什么只能睡沙发。」
  我彷彿听到天外之音,是一道熟悉的嗯声疑义,有些询问。
  「什么住饭店,要房费的,为什么不是你去那里住,你付自己的帐。」
  郑尚近像听都没听,左耳进右耳出,把我的租屋处当他自己家了,还有间情欣赏环境,自顾批差评,嫌弃这里嫌弃那里。这时候,有一道低沉沉的男声开口。
  「嗯?我付帐?」
  我醒过来,睁了睁眼睛,就见温予硕微挑了眉,凝望我。
  刚睡醒,我还迷迷糊糊的,可我觉得哪里不对,我是说梦话,男朋友听到了?
  屋子里没有什么变化,我想起来,我下了班又喝了酒,来找温予硕,我睡着。
  不对,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的──
  窗外天光微亮。我眼睛大睁,迅速弹坐起来,我望住温予硕,我都没好意思开口了。他手捏捏我下巴,逗我似的,「邓宝贝,下回心情不好,别喝酒,你说?」
  因为我会有机会再睡掉一个晚上,我闭闭嘴,乖乖听训。
  我猛地记起来,我急问他:「男朋友,你一整晚都待在这,没走?」
  「我走去哪?把女朋友拋下来,一个人回家?」他眉眼稍弯,很有反问意味。
  「那、那那怎么办?晚点还要上班,你都没睡到。」我说毕,赶忙下了沙发,动作一顿,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我鞋子是整齐摆放在地板上的,我脱了鞋。我瞅瞅男朋友,我忽然有点尷尬,想像他帮我脱鞋,我耳根一热,仓促穿上鞋。
  「你补一下觉吧,趁现在还算早。」我推了推已经直起身的他,他身材高大,身板也结实,我怎么推都推不动,所以后来是他愿意被我推,他才坐到沙发上,我让他挪挪角度,躺着睡。
  他兴许是因为我的举动,还有关心他而着急了,才隐隐笑了。
  他抚抚我的脸,眸光在微亮的晨曦里,平和且发着光:「我在我办公椅上有小睡,无事,工作忙时,我也经常只睡几个小时。」他深深凝视我,语气宠溺,对我说:「早安,邓宝贝。」
  我心里有点骚动。在这新的一天的最初,我听到我男朋友对我这般道早。
  不是短讯,不是电话,而是面对面,我看着他,他望住我。
  「予硕,早安。」随即,我回他。
  后来,温予硕还是没补觉,跟我说送我去搭首发车,我嗯一声,手梳了一下头发,我不晓得喝完酒睡了一觉,我的仪容是不是挺糟糕的,不过男朋友也没说,他把原先盖我身上的西装外套拿到办公椅上,一边与我说话。
  「烦恼多久了?嗯?」他忽然问。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接着提示:「『优异又灿烂的大家』。」
  我听懂了,可我也想没到他会问,我支支吾吾:「谢组长──」发出了声音,我登时闔上嘴,有点后悔为什么说出来了。不过,真要说烦恼多久,或许是从我意识到我不正常了,而近日,是因为衷情温予硕的谢娜米组长愈来愈有名气。
  「我上次说完那些,我还以为可以消除你的忧心,没成想,会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他道,有谨慎中对我感到抱歉的意思。我听了听,抿住嘴,很是有些愧意。他看向我:「『比较』这个,确实没有必要。」
  「邓宝贝,你思考看看,像我这么个人,站得比我高的有多少?」
  他很似郑重状出了题,给学生用心思索并解答。
  「应该……很、很少?」我依言用心思考,想到能受商业杂志专访,一定是获得这商界很大的肯定的,社会中如他这般年轻即有这成就的人,至少不算多?
  他眉眼稍弯,成熟气质展露无遗,还把我看透了。
  他可能对我间接的称讼是有一些喜欢的。
  他还是说:「往广了看,例如──全世界?」
  我闔上了嘴,一时没能给他新的答案。我感觉得出来,他是想告诉我,再怎么比,除非真的站在全世界的最顶端,即第一位,否则永远有更厉害的大人物。
  「另外,关于谢娜米。」他走过来,「如果我没想错,邓宝贝会与谢娜米作比较,是从哪里知道,她对我有意,目前在追我?嗯?」他语意深深,我一时不敢正面看他,眸光往上扳了又扳。
  「那是谢娜米会错意。上回我解决郑尚近投诉的事,打电话过去,她以为我给出正向的信号。」他说得没什么波澜,彷彿真的对近日谢娜米组长的靠近,没一丝感觉。我抿住嘴,听得彻彻底底,眼睛才偷偷往他那去。
  「邓宝贝不信?那我现在正式表态──我不喜欢谢娜米。」他神色慎重肯定。
  我觉得如果不是他有经理气场,可能会像对天对女朋友邓寄情发誓什么的。
  「我有邓宝贝了,还去注意别人作什么?」他对我说,深深望住我:「信我?」
  我看进他那一双沉稳的眼眸,怎么我男友像在求相信一样?请女友大人信?
  「喔、喔喔。」我有点不晓得怎么回了。
  因为,我怎么可能不信他呢?就像不久前我喝醉,对他哭诉我没作那些熟识的同学们骂我的事,他却说那信他,即使其他人听了不信我,但总该相信这般为人的他,不会喜欢上作坏事的我。
  这一刻,我感觉,我又更感激温予硕了。感激之情上升再上升。
  而对于他诚挚又严正的坦白,我是很不好意思的。
  「走,我送你。」温予硕打开办公室门扇,我随他出去,才走几步,他对我说:「影片中那些人,邓宝贝,你有没有想过去争取,寻求正式的法律途径?」他望向我,与我询问的视线对上:「那场面,毕竟不是什么小吵小闹。」
  「有些事可以作,有些事作了,却是需要承担责任。」他向我说明。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犹疑地回他:「这样的,他们算有法律上的过错吗?」
  我问:「他们没有动手行使暴力,只是嘴上说一些话……」
  「可以问问律师的专业意见。」温予硕很有严正行事风格般,非常果断,「在网路上恶意留言,都有可能触法。邓宝贝这种的,很难说,完全没责任。」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同学们,只是听信郑尚近的说词。」我忽然想到,郑尚近否认散播我不实流言,那反弹的态度,我停了停,「他们本身,没有什么错。」说完,我缓慢不走了,很是千倍万倍地迷惑,随即,抬头望向温予硕。
  「男朋友,我和郑尚近,你觉得哪一位比较能被人信服?」
  「这还用问?」男朋友勾勾唇,将我看进了眼底,「当然是,宝贝你。」
  我听到这单纯的宝贝两个字,霎时没咳出来,我羞耻得很想嚅嚅一句:可以预告一下吗?我我我、很难为情的。
  「大学的时候。」我扳回了正经,重新回想起那段大学岁月,「同学们,比起我,更愿意相信郑尚近。为什么呢?」我没有答案,也知晓会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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