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T大音乐节
T大是T市的最高学府,以「学生又会玩又会唸书」着称,校园座落在T市中心,佔地广阔,同时享有官方和民间资源。
这里的学生自信又自负,做任何事都追求业界规格,没在跟你玩业馀游戏,因此比起一般外包给公关公司处理的校园音乐活动,T大音乐节筹备团队从新生入学便开始招募成员,筛选严格,分组明确,在学长姊的传承下,为期七个月的执行期非常精实,亦有不少同学在此发掘自己的兴趣志向,毕业后进入相关產业工作。
今年的音乐节办在体育馆,内外各架一个舞台,邀请十几组当红乐团与饶舌团体轮番演出。
舞台两侧是文创市集与食物酒水摊,与一般招商制度不同,这些摊位是邀请制的,由学生们主动搜集资料、主动联系,邀请T大周边的排队名店、校友开的店,或是在学生族群之间讨论度高的新创品牌,一起来参与这场春季派对。
靠近入口处的第一个酒摊就是阿杰的「Corleone」。
大学毕业后,阿杰在学校附近开了这间酒吧,据本人的说法,他对于酒吧放的音乐很挑惕,因为找不到符合自己品味的店,乾脆亲自开一间。
以他在学校的人脉,试营运期间便有许多学弟妹来捧场,正式开幕后人气热度依然不减。不定期邀请DJ来放歌成为Corleone的卖点之一,被媒体报导后,人潮更是络绎不绝,一些玩团的朋友也常来此聚会喝一杯,再加上三月兔的知名度加持,Corleone生意好到老闆不得不计划开间分店,疏散夜夜爆满的酒客们。
「以律你来啦?今天要喝一点吗?」阿杰一早就亲自来摊位坐镇,有调酒师执照的他一时技痒便会试作新品,看到自家团员当然不会放过。
「可以啊,但还是等演完吧。」以律讨厌啤酒,平常只喝红白酒或调酒,不喜交际的个性以至于他几乎没有训练酒量的机会,偶尔与团员们小酌一两杯已经是极限。
的确有不少音乐人会藉由酒精放松,减少聚光灯下的紧张感,但敏锐度被弱化的感觉反而会让以律更加焦虑,因此他在演出前是绝对不喝酒的。
「没问题!我最近研发了新作,是你会喜欢的酸甜水果风味调酒,晚点你一定要试试!」
「那就让我期待一下吧。」他笑着对Corleone的员工说:「快要试音了,我先把你们老闆借走囉!」
「快走快走,求之不得。」
「他在这里只会碍事,生意都变差了。」
「舞台才是他的归宿,快带他回家。」
员工们一人一句砲火强劲,恨不得老闆早早离开。看来阿杰从早到现在应该玩得蛮开心的。
「呜呜,你们怎么这样~」假哭的阿杰一隻手腕被以律拉着,边走边跟摊位挥手,旁边围观的客人们一脸看热闹的模样笑得很开心。
三月兔演的是室内舞台,体育馆毕竟不是专门建来办演唱会的,挑高的空间让声音轰到不行,就算带上监听耳机,也会听到墙面打回来的回授,让眾人十分苦恼。
幸好音响公司和音控师都是认识的,沟通起来很顺畅。同学们的态度也十分机灵有礼,要谱架有谱架,要电扇有电扇,临时将音箱改成讯号输出也毫无抱怨并且迅速调整好线路,所有人都尽力用专业弥补环境的侷限,努力让活动能顺利进行。
身为表演者,以律看了相当感动。演校园最容易遇到状况外的执行单位,毕竟学生们什么都不懂确实合理;也容易遇到缺乏专业能力与素养、一看就知道是来打工赚钱等下班的音响公司员工,光是对个讯号都搞不清楚哪个乐器在哪个输入音轨,只能用一团混乱来形容。
崩溃过几次后,以律的心脏已经被训练得很大颗了,正因为如此,遇到如此细心认真的执行团队更加值得珍惜。
正式演出还算顺利,台上台下互动非常热络,同学们热情的尖叫声和大合唱把体育馆都唱成了大巨蛋,已经毕业好几年的四人彷彿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段青春岁月。
只有一点,让以律稍微分神了一会儿。
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了许玄的身影。
一般来说,许玄是不会出现的。
除非雾迷要表演,不然没事跑去音乐祭玩根本是自杀行为。光是被认出来、被要求合照就累了,实在很难好好享受当观眾的乐趣。
会来T大有三个原因。
第一,今天没工作,难得的假日他想去哪谁管得着?第二,从自家过来只要十分鐘,就当作是出门散个步不为过吧?第三,他昨天把耳机忘在休息室了,虽然工作人员说会帮他寄送,但为了不麻烦别人,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吧?
能凑出三个让他出门的原因并不容易,所以这不是一般情况。
既然刚好在三月兔演出时抵达,那就顺便看一下吧。
室内舞台有个有趣的特性,只要不点亮场灯,所有的光源就会只聚集在舞台上,像盏捕蚊灯似的,趋光性动物只会直愣愣地被光吸引,对四周的动静浑然不觉。许玄藏身在人群中,静静注视着与私底下截然不同的以律。
那人弹琴的样子很投入,低着头,过长的瀏海遮住双眼,只有在甩头时才能一窥那张清秀的脸;汗湿的发尾黏在脸颊上,有时他会趁着弹奏的空档拨开,有时就放任不管;在做完转圈或跳跃等大动作后,会有种像是要跌倒的不稳感,让人捏一把冷汗;抬头唱合音时常常闭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掂起脚尖,唱完离开麦克风后会习惯性地舔一下嘴唇;在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会露出靦腆的笑容,与团员互动时总是很开心地开怀大笑。
那人的一举一动映在眼底,许玄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那些迷妹的心情。
从一起组团开始,他常常觉得以律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刃,将自己打磨后却什么都不做,应该说是不会主动做些什么,而是默默等待着自己认可的人出现。
他会竭尽所能地辅佐那人成为王,谁能拥有他,就有机会赢得天下。
可惜自己不是亚瑟王啊!许玄想着想着感到有些惆悵。他知道以律要什么,不是太难得到的东西,但自己就是没有。
混乱复杂,反覆无常,习惯顺从慾望而行的自己没有办法依循规则前进,但是以律需要被带领,他好强又慕强,像海绵般吸收着周围的能量,如果身边的人自卑怯弱,他就会跟着感到不安;如果待在充满负能量的环境里,他便犹如深陷流沙之中,无法凭自己的力量振作。
他像一朵向日葵,只有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能好好生长。而自己是一口深井,越是深入越是幽闭,积累陈年的沼气令人喘不过气。
他又想将以律拽入井中,又庆幸这朵花好好地长在井边草地。只要能在随着太阳转头时刚好面向自己就好。
为了避开换场移动的人潮,他在最后一首歌开始前就默默离去,打算去休息室拿耳机顺便等以律收拾器材。
然而打完一场传说、看了几支影片后,依然不见人影,许玄有些纳闷,这些人的包包都还放在这,是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