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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秦至夏]

  季亭舟提议送我去找陈怀驥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虽然我不知道季亭舟有何居心,但我纯粹是想找个人挡枪。
  刘叡那句别有居心的「好好关心陈怀驥」实在让我不寒而慄,也激励我绝对得找个人帮我背锅。
  跟季亭舟一起去的话就完美满足了我的计画,至少出事时我可以想办法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我跟在季亭舟身后走出研究室去搭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骆皓走了进来。
  「骆教授好。」我很有礼貌地跟骆皓打招呼。
  「你好啊,秦至夏。」骆皓笑了笑,跟韩剧里的男主角一模一样,而且这位男主角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不过骆皓的下一句话直接把我的粉红泡泡碾碎,「你要去找陈怀驥啊?」
  现在是整个学院里的人都知道我是谁、我要去做什么吗?
  季亭舟倒是老神在在,「骆教授要一起去吗?」
  「我可不想把陈怀驥当场气死。」骆皓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摸不清他说出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他肯定不喜欢自己的学生身边站一个太帅的男人。」
  季亭舟也笑了起来,却不着痕跡地问,「所以陈教授喜欢自己的学生身边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当然是他自己啊。」骆皓看着我,眼底的笑意味深长,「你说是吧?」
  问我干什么,我只见过他两次,「我跟陈教授不熟。」
  骆皓扬起他那英气且浓烈的剑眉,「但他跟你很熟。」
  既然骆皓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尊重陈教授的自我认同。」
  「记得帮我跟陈怀驥问好啊。」在走出电梯前,骆皓这么笑着对我说。
  怎么这学院里的人笑起来都令我不寒而慄?
  季亭舟开着他的宾士载我,旁边的后照镜映照出他随兴勾起的嘴角,「所有人都知道陈怀驥喜欢你啊?」
  「可能是陈教授放出去的消息吧?」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陈怀驥那种阅人无数的老江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你不相信他喜欢你?」
  「陈教授会说喜欢我肯定有他的理由。」
  只是那理由跟喜欢无关罢了,在这个学院里面,谁不是最喜欢权力,而在权力面前,一个人算什么?
  对一个人的喜欢,更加不算什么。
  我知道我是陈怀驥佈局上的一颗棋子,只是这次,我愿意当他的棋子。
  「你想好要跟陈怀驥说什么了吗?」季亭舟单手握着方向盘,却还是把车开得非常稳。
  这就不麻烦我担心了,「他会想到事情跟我说的。」
  季亭舟瞟了我一眼,「就算先撇开那不谈,你去看陈怀驥都不用带点什么吗?」
  「陈教授什么都不缺,有什么好买的?」在看到季亭舟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后,我立刻改口,「那我买个伴手礼?」
  季亭舟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情绪,「如果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谁要喜欢你?」
  季亭舟载我到了百货公司,我上网查过,这里有TWG的茶可以买。
  「你就买盒茶啊?」季亭舟轻蔑地看着我挑也不挑地就买下TWG的礼盒,「你跟陈怀驥关係这么差吗?」
  「我跟他就见过两次而已。」我边结帐边回过头跟季亭舟讲话,「而且买茶不好吗?他应该喝茶吧?」
  「你买都买了,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季亭舟笑了起来,刻薄又戏謔地、觉得全世界都很愚蠢的那种笑容。
  我果断接过店员递给我的茶叶礼盒。
  昂贵的车子再度在城市壅挤的街道里行驶。
  雨下得越来越大,透明色细线被雨珠串起,鞭子般敲打车窗,而车里则是被抽空了声音的寂静。
  季亭舟其实是一个不多话的人,但他不说话的时候,眉眼间还是漫着那种对世界的刻薄与戏謔。
  他连对自己的人生都没什么所谓,研究有进展他不开心、研究没进展他也没反应,教课也教得漫不经心,记起的学生名字是零,对身边的同事也是冷漠疏离,倒是我入职以后,就再也没在娱乐新闻上看过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你看我是因为暗恋我吗?」季亭舟偏过头来问我,目光扫过我已经戴上的玫瑰金单鑽项鍊时显得很满意。
  我尽量压抑住想暗杀他的想法,心平气和地回答,「我是想问季教授能不能把雨刷开大一点。」
  「这已经是最大了。」
  「这不是宾士吗?」
  「这是宾士,不是神灯精灵,没办法让你心想事成。」
  「让雨刷开大一点也不行吗?」
  「现在不行,但你可以去投诉。」
  这都不是我的车,是要去投诉什么?
  快要到希尔顿时,季亭舟叫我打电话给陈怀驥问他希尔顿能不能帮忙停车。
  「我没有陈教授的电话号码。」我话音未落就收到季亭舟的强烈怀疑,所以我补充说明,「我上次打给陈教授是用刘院长的手机。」
  季亭舟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自己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陈怀驥,「陈教授,请问希尔顿可以帮忙停车吗?」
  我没办法听见陈怀驥的回答,只能看到季亭舟眉头紧锁,脸色难看,「我跟秦至夏一起来,不可以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掛断了电话,也不知道是他掛陈怀驥电话还是相反。
  前面是红灯,季亭舟面无表情,却像在隐忍着怒火,真不知道刚刚陈怀驥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车内的气氛迅速变得肃杀,我闭紧嘴巴,避免扫到颱风尾。
  绿灯亮的时候,季亭舟说,「去买条项鍊吧?这样看起来体面点。」
  我不敢说不好,「我没意见。」
  「没意见很好。」季亭舟一个右转,往希尔顿的反方向开。
  不愧是出身大型建设公司的富二代,季亭舟带着我笔直走进Tiffany。
  他随手拉过一个店员,指着我说,表情就跟在家里客厅喝茶一样理所当然,「帮她挑一条项鍊。」
  那店员火速在丝绒布垫上摆上五条款式各异的项鍊供季亭舟参观选购,但季亭舟也只是随便瞄了一眼,就指着其中一条镶鑽的玫瑰金项鍊问我,「喜欢这条吗?」
  在谈论个人喜好之前,我偏好先问一些务实的问题,「这条项鍊多少钱?」
  「会问价格就是喜欢了。」季亭舟轻笑,转头将信用卡递给店员,「结这条。」
  这就是霸道总裁吗?可我只想平庸而不费力地活,能不能放过我?
  「走吧。」季亭舟看着我把项鍊戴上后,才开车往希尔顿的方向驶去。
  希尔顿门口的泊车小弟非常有礼貌地帮我们停车,也不知道季亭舟到底是听了什么才会气到砸一条Tiffany项鍊在我身上。
  这不是钱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面子。
  季亭舟只是不想输。
  但他到底想争什么?还是跟陈怀驥争?
  我没有太多时间细想这个问题,因为眼前的陈怀驥瘫痪了我的思考能力。
  陈怀驥西装笔挺,甚至还工整地打了领带,光从穿着上来说,他跟我十八岁时遇到的那个人没有太多不同。
  但除了穿着以外的每一点,都让我反覆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他也瘦太多了吧!?
  不是勤运动后的精瘦,而是病态的消瘦,瘦到脸颊凹陷、眼里无光,他这几年到底经歷了什么非人道的折磨?
  「陈教授好。」我礼貌地打招呼,并把作为伴手礼的茶叶递出去。
  陈怀驥接过茶叶,一眼看穿我脸上的震惊所谓何来,「我最近有点感冒。」
  但凡能活过两次感冒的人都知道陈怀驥这状况绝对不是感冒,「陈教授身体还好吗?」
  「一个小感冒而已,看个医生很快就会好了。」陈怀驥本能性地扬起笑,笑里却只有被残酷现实摧毁过的枯槁,那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只是习惯性用来武装脆弱的表情,遮掩掉他如今的坠落。
  大概是不想继续面对我的提问,陈怀驥把视线转到季亭舟身上,「刘叡叫你来的是吧?真是听话的乖孩子。」
  被这么明目张胆地羞辱,季亭舟眼含厉色、面露阴沉,却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当场失控,那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却又不甘示弱的表情,但他在瞥到我身上的项鍊时,却又笑了起来。
  他指着我身上的项鍊,语气近乎挑衅地问陈怀驥,「好看吗?」
  陈怀驥瞟了我身上的项鍊一眼,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买的啊?」
  季亭舟笑得更深了,「是啊,我买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跟秦至夏一起来。」
  陈怀驥勾起一个充满嘲讽地笑,冷静提问,「你们都不熟了,为什么还要一起来?」
  季亭舟的笑容瞬间破裂,应该没想到陈怀驥竟然是这般反应。
  虽然眉眼不再锋利,但陈怀驥身上还是留了点无可无不可的野气,「你该不会天真到觉得我的学生不戴鑽石项鍊是因为买不起吧?」
  但季亭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迅速整理好情绪,精准打击,「买精品跟念博士其实很像,看着谁的背影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既然陈教授是秦至夏的老师,那你觉得秦至夏不唸博士,是不是因为看着自己老师的背影?」
  陈怀驥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我知道他被戳到痛处了。
  季亭舟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换个人跟也不错,你说是吧?」
  我没有回答,季亭舟也不在乎,逕自走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到底在跟陈怀驥争锋相对什么。
  「你还好吗?」季亭舟走后,陈怀驥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
  「我?我没事啊?怎么了?」免费看了一场唇枪舌战能有什么不好?
  「没事就好。」见我还一脸困惑,陈怀驥才补充,「你看起来有点被吓到了。」
  我撇撇嘴,是不屑也是要强,「我才没那么脆弱。」
  陈怀驥笑了笑,把桌上摆着的星巴克递给我,杯子上封口的胶带还没动过,「喝一点热的吧?外面下雨,应该很冷。」
  我喝了一口,是已经有点冷掉的伯爵茶那堤,以前我去旁听陈怀驥的课时常喝这个。
  「饮料有冷掉吗?」陈怀驥问我,他面前也有一杯星巴克,杯子的标籤上写着:浓缩咖啡,还又多加了三份浓缩咖啡,这咖啡因下去,心脏还能撑住也是人体奇蹟。
  「没有冷掉。」我回答,同时也困惑:我不记得陈怀驥是一个这么注重细节的人啊?
  他现在身体虚弱到看起来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关心我的饮料热不热?
  「在想什么?」陈怀驥温声问,我这才发现他一直看着我,眼神从来没离开过。
  我别过眼神,随便掰一个答案,「陈教授的西装外套很好看。」
  虽然这回答是我胡乱掰的,但我也因此特别注意了一下陈怀驥的外套,是黑色的外套,不是季亭舟照片里那件。
  重点是:陈怀驥外套上也没别针啊,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你对我的外套很感兴趣啊?」陈怀驥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我,「那你好好研究一下。」
  「这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说归说,我还是把那外套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想找出胸针到底在哪。
  没有胸针,也没有任何装饰物,我就是被季亭舟骗了,果然是南泽养出来的人,城府比地府还阴森。
  「你在找什么?」陈怀驥问我,眼神里是明晃晃的笑,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只是想听我说出来。
  我偏不要,「没找什么。」
  陈怀驥笑了笑,也不生气,只是轻声叹气,「你现在也会对我说谎了?」
  「对你诚实有什么好处?」
  「你要好处啊?」陈怀驥刻意停顿,假意沉思了几秒后,才说,「把这个交给你算不算好处?」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就是季亭舟照片里那北极星样式的胸针,「你刚刚就是在找这个吧?」
  既然已经被看穿,那我也就直话直说了,「这胸针的样式跟我手鍊的坠饰一样吗?」
  陈怀驥看着我,眼神里各色情绪交杂成深沉如海的晦暗,「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我笔直回望他,语气不自觉地沉下来,「如果你不希望我在南泽里不明不白被弄死,就告诉我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怀驥没有问我口中的「他们」是谁,而是问,「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你喜欢我,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陈怀驥躲开我的眼神,「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骯脏的事情?」
  我没有允许陈怀驥的闪躲,而是紧紧对牢陈怀驥那双墨沉沉的眼睛,「喜欢我,让你觉得很骯脏吗?」
  陈怀驥回望着我,曾经倨傲得能把世界踩在脚下的人啊,现在被现实压得连眼睛里都只剩阴影。
  「是我,秦至夏,骯脏的人是我,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自私地说喜欢你?」
  我怔怔地看着陈怀驥,明明他说的就是中文,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觉一道炸雷毫无徵兆地在我耳边爆开。
  那惊雷混乱了我的心跳,更是直接碾碎我的思考能力,「你刚刚说什么?」
  大概是被我剧烈的情绪起伏吓到,陈怀驥也有些慌,但还是努力安抚我,「我没说什么,别在意。」
  殊不知他那话无异于提油救火,更让我生气,「你说不在意,我就不能在意是吗?还叫我诚实,你都没对我诚实了,凭什么让我诚实?我已经为了你牺牲多少,你要不要算算看!如果不是你谁想去南泽?」
  陈怀驥低着头,不反抗、不解释,只是道歉,「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陈怀驥还是低着头,声音凄冷地透出来,「你走吧。」
  「你要我走!?」我直接站起身,说起狠话来更是不知轻重,「我也想走,早知道就不要认识你。」
  「秦至夏。」陈怀驥叫住我,但我没回头。
  陈怀驥走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秦至夏,你是不是真的希望从来没认识过我?」
  我尽力压抑住我的情绪,「陈教授,你自己好好想想。」
  陈怀驥明显也在竭力保持冷静,「我想听听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我就是不会想才把赌注下在你身上。」我霹靂啪啦地骂了很长一串。
  从头到尾,陈怀驥都任由着我骂,甚至还说,「你就骂吧,别心软。」
  我死死瞪着他,觉得愤怒的同时也觉得可悲。
  陈怀驥这种人根本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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