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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天 第50节

  楼下裁缝店生意冷清。悻悻关门的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嘴里不停念叨,好坏都要过年的。
  再苦再破烂的地方,也要过年。
  上禾路空气里的破败气息,好像随时可以溺死一个人的一生。
  林雨娇握着倪雾给的伞,一个人走过灯红酒绿的夜宵摊。
  大排档亮着坏了几个字的灯牌。
  门口唯一的一桌上,绿色酒瓶林立,热菜汤汤水水。
  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围着白色的塑料桌,时不时碰杯。路人经过都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匆匆赶路。
  放下筷子的人双手撑在脑后,闭着眼懒懒靠在椅背上。眼前的杯子里啤酒被其他人讨好一杯杯满上,他也只是笑笑照喝不误。
  扔在桌上的手机,不停亮起屏幕。
  “北哥,接一下她电话呗。”
  “这女的我上次打台球的时候是不是也见过,长这样你还不满意啊。”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北哥什么女的没见过。”
  任凭那些人怎么说,对面人始终喝酒,看也不看一直无声振动的手机。
  二十来个电话了。
  “程译野那富二代你认识吗。我听说,北哥跟他关系好。”
  “所以他们这圈子一块玩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两个人低声讲话。
  “呦。她还打我这来了。”不知是谁掏出手机,看热闹不嫌事大按下免提,弯下腰递到祁司北嘴边,“说话嘛北哥,给个面子。”
  “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玩。”对方见祁司北不说话,起哄对电话那头开口。
  他没给任何人面子,自顾自喝着酒。
  十足的堕落无所谓模样。
  冷空气吹得祁司北那双眼睛眼尾起红,昏天黑地夜色里,有一种引人迷醉的欲和坏。
  路灯电路老化,整条街突然闪了几下。
  握着酒杯的人歪过头,桌上的打火机因为潮气哑火。
  林雨娇就站在对街的梧桐树下,意识到自己看了太久,“哗啦”一下张开伞。
  白色的伞面,慌张不安遮挡住两人的对视。
  她把头埋进雪白的羊绒围巾里,一言不发往老居民楼的方向走。
  走进空无一人的老巷子,天空真的在一片片落下雪花。在短短几分钟,越下越大。大片的雪花落在脖子里,又冷又痒。
  身后有脚步声。
  林雨娇回头,看见穿着黑色大衣的祁司北。
  路灯下细雪很亮,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一米九的人可怜巴巴缩着肩,不知道是装的喝醉的,还是真喝多了。
  “这么大雪。挤个伞?”
  “好啊。”
  林雨娇握着冰冷的伞柄,不知道心里赌着一口什么气。
  往后微微一斜,语气淡淡的。
  “你求我啊。”
  祁司北没说话。也没往她伞下走,就这么擦肩而过林雨娇的身边。
  她也继续没什么表情,挺直着背往前走自己的路,也没看他的背影。
  雪下得很深。南方的冬天,是刺骨的寒气。巷子深处吹过来一股冬风,林雨娇颤抖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踩着雪路,毫无征兆回头闯入她的伞下。
  他拉开了大衣,双手交叠在她薄薄的后背那块蝴蝶骨上,黑色大衣包裹住了她全身。
  很冷的一个吻。却鬼使神差,让她不想抽身。
  冷风从这发潮的破巷从南吹到北,只有他们的呼吸是热的。
  她没有踮脚,是祁司北在为她弯腰。
  巷子上对着老居民楼的一间卧室,亮着昏黄的灯,有人在听一首很老的歌,声嘶力竭。
  “就当我俩没有明天,
  就当我俩只剩眼前。”
  漫天大雪无声无息落在她的长发上。目光穿过伞沿,是上禾路满目破烂的巷子。
  祁司北慢慢仰头,垂下湿漉漉的眼睛,在她背后的手勾住她毛衣的衣摆。
  “求求你了。”他在她耳边轻笑,“姐姐。”
  大雪下得如同一场白茫茫的梦。
  “我跟你开玩笑的。”林雨娇不敢看他的眼睛,发懵拨开耳边的一缕头发。
  “别跟我开玩笑。”祁司北凑过来好笑盯着她的眼睛,雪花落在他的大衣上。
  少年五官锋芒毕露。从手里的包装盒里抽出一样东西,“我会当真的林林。”
  裙子在她面前忽然甩开。从头到尾。
  林雨娇瞳孔失神了很久,手心里的雪花一片潮湿。
  那是一条崭新的白色纱裙。长长的裙摆,被冬风吹起,雪花落在上面,一闪一闪发光。
  白的像今夜的雪。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为什么。
  跨年的那一天。她坐在祁司北的摩托车后座,泪眼朦胧看凌晨的西湖。裙摆太长,有几次拖在马路上,白色裙摆染上了灰尘。
  下车的时候,睡眼惺忪小声说了一句裙子脏了。
  她随口的一句话,有人帮她记着呢。
  第35章 butterfly
  chapter35
  经年陈旧的瓷砖映照着穿过窗花的白色阳光,发白到快看不清瓷砖上的裂缝。
  新闻上说,全球变暖,今年南方冬天是个暖冬。
  昏昏欲睡的冬昼,北风里落下正月红色的鞭炮屑。
  林雨娇听着电视,站在水槽前把祁司北送她的那条白裙子洗了。
  “现在也不是很热嘛。”立在洗漱台上的手机显示着视频通话。李竹听到了这边的电视播报,晃晃脑袋,“冻死了。”
  “她说的是出了正月,我们开学那会儿。”林雨娇轻声解释。
  狭小的卫生间,肥皂沾满了手,泡沫水在水管附近堆积溢出,打湿了站在水槽边的人棉拖鞋。
  出租屋的排水系统太差。
  她拿着湿漉漉的裙子去阳台,踮起脚挂上,窗外街边花花绿绿的衣服也在往下淌水。客厅电视的声音模糊作响。
  北风吹得阳台角落里的苔藓发黑。
  “林林。”李竹眼尖看到阳台上的黑色夹克,神情紧张,“你跟谁一起合租的,男的?”
  “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多不安全。”
  大一的时候,她负担不起房租水电费,一个人坐在省电没开灯的桌前对着凉透了的面条发呆,窘迫到想跟谁合租都可以。
  从来没想过,在居民楼破旧楼道上,等来的人是祁司北。
  他随意套着一件黑t,哑着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入住。
  灰白的墙灰在天花板上纷纷扬扬,落在两个人的肩头。
  像是那些年隔着远远人海,在杭南高中淋过的雪。
  她从未想过走进这间漏水断电的出租屋的人是他。
  也从未想过,大年三十晚上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林雨娇总以为像他们这样天差地别生活,不会有重合的人,缘分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桥。
  所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指不定哪一天就断了。
  “怎么这件衣服有点眼熟。”李竹还在手机那头叨叨不休。
  她想起学校路演,站在人山人海之上舞台恣意唱歌的人。
  只是脑海里的画面,怎么样都和这逼仄到喘不过气的出租屋联系不到一块。
  闹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只讪讪憋出一句:“衣品不错。”
  挂了电话。
  林雨娇安静坐在阳台门槛上,托着脸。看风吹起宽大的裙摆遮住上禾路一切落魄。
  眼前只有无尽的阴天,光线落在白纱裙摆上发光,像梦里才会有的发亮画面。
  是祁司北给的梦。
  -
  温度急剧升高的那一天,是舟川大学开学之后的第三天。
  下午最后一节课之后,沿路暗下来的天空闷气,捂得梧桐叶子泛白。所有人都往食堂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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