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将军......”朝云无奈地走上前给她盖好被子,随后扶着额角失笑,“你说你,你......哎......”
朝汐毫不介意地朗声大笑:“韩玄翎就是个木头,从小到大别说亲过谁,就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而你呢,平时看着舌灿莲花,可一碰到他就成了个哑巴,三棒子打不出个屁,你们两个人啊,还不如我呢。”
朝云被她说得早就羞成了一朵海棠,任凭她打趣也不回话。
小女儿家的心思,早就在那荒芜的北漠苦寒之地,悄悄种下了种子,长出了萌芽。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那双手苍劲有力,弯过大弓降过烈马,那双腿修长笔直,跨过满地尸骨走过血海,那双眼眸冷静沉稳,波澜不惊直击人心。
他可以稳坐帐中,调兵遣将,亦可以双腿跨马,血战沙场。
那是当之无愧的,朝家军中的血性男儿。
她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地呢喃道:“我跟军师,我们俩不可能的......”
那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是整个朝家军除了朝汐以外的主心骨,一身的能耐和抱负,日后注定是要封侯拜相的。
和她是云泥之别。
“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能的。”朝汐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未嫁他未娶,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了,我看韩玄翎对你也不是没有意思啊,要是他哪天真领回来个人,你能甘心?”
朝云皱着眉头:“可是......”
朝汐:“可是?可是什么可是,婆婆妈妈的,你再可是下去,老子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说完,她再度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吩咐着朝云拿来笔墨。
朝云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她的吩咐拿来了东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刷刷点点地写下一笔一画。
朝云不解:“将军,你写什么呢?”
朝汐没好气的回她:“遗书!”
朝云:“......”
您也没有钱留下来分啊。
朝云被她噎得够呛,乖乖地站在她身后,噤若寒蝉,目光随着她的笔锋一点点地上下移动着,从一开始的“玄翎亲启”,再往后的“速回京城”,朝云看着她一字一划写满了整张信纸。
那笔锋苍劲有力,横竖之间尽显气魄,不知怎的,寥寥几笔,她竟恍惚间觉得自己又看到了老将军的身影,那伟岸的身姿,豪放的气概,渐渐地重叠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蓦地,她好像又在这微微泛黄的信纸上,看到了点点的红色。
一滴两滴可能是她眼睛花了,三滴四滴也可能是她瞧得不真着,可是慢慢布满了整张信纸的血红色,像是凭空突然冒出来的,一朵朵血红色的梅花,它们开在黑色的笔墨之间。
朝云使劲揉了揉眼,这下她确定了,不是她眼花了,也不是她瞧得不真着,那确实是血。
是朝汐的血!
“将军!”朝云大惊失色,一把夺过朝汐手里的笔,眼疾手快地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将她缓缓放到身后的太师椅上。
朝汐双目紧闭,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滴到了前胸的衣襟上。
看的朝云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捏在手心里,她声线颤抖:“将军!将军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将军!”
回答她的,只有朝汐一深一浅的呼吸。
“朝子衿!”
朝云又喊了两声,可这带着哭腔的几声呼喊,在漫漫长夜里听起来显得太过无力,竟像是泥牛入海,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朝云有些慌了神。
她不禁想两年前,想到上一次朝汐发烧的时候。
那时候朝家军大破楼兰城门,朝汐领兵回营,下午的庆功宴上,她还与众将士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豪言壮语放了一堆又一堆,听得军师脸都绿了。
可是当天夜里就出了症状,韩雪飞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撩开帘子就闯到了她的睡塌前,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朝汐病了”,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朝汐烧得来势汹汹,等到她赶到朝汐帐里的时候,人已经服了药睡下了,身旁除了军医和韩雪飞之外,并无他人。
韩雪飞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眉眼之中尽是说不尽的担忧,军医皱着眉头坐在床边,双指搭在朝汐的手腕处,为她诊脉。
屋里除了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
朝云紧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先生,怎么样了?”
军医微微摇着头,并不答话。
朝云慌了,下意识地看向韩雪飞,韩雪飞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随后他也开口,问了一口:“先生,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军医收了手,替朝汐掖好了被角,站起身来,看了看朝云,又看了看韩雪飞,问道:“将军近日可曾吃过什么,以前从未吃过的东西?”
“这......”
两人有些犯了难——朝汐在楼兰国里呆了足足一月,今日方归,酒席宴间光顾着与将士们豪言壮语,连话都还没好好说上两句,转眼人就病在这里了,哪里还能知道这小狼崽子吃了什么?
韩雪飞:“是因为吃食惹得高烧不退吗?”
军医摇摇头:“不能确定。”
“不是吃的......那是不是因为近日劳心费神的缘故?”朝云问道,“将军在楼兰足足呆了一个月,每天定是提心吊胆的,会不会是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