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那些鲜为人知的老故事,好像就在此刻,真的被元庆四年津门的冬风给吹散了,它们逐渐飘散,最后缄默于这浮华的世间。
今后再也无人可知。
桑晴心中微恸,一个略显疯狂的想法开始在她的心底滋生,这个想法吸食着她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开始肆意成长,逐渐变得茁壮。
粗壮的枝干扭曲着缠绕住她,阻隔了日光。
“子衿......”她的上牙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看上去有些为难,“虽然你不恨他了,可是你身上的憬魇还是存在着的,我想......”
“不可能!”朝汐厉声打断她,“绝对不行,我知道憬魇的解药配方需要什么,更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不行!”
桑晴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你别着急,你先听我说行吗?憬魇它......”
朝汐把她从身上放下来,起身就要往外走:“不可能,别想了!”
朝汐完全没准备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这祖宗要说什么——不就是想用自己的心头血给她解憬魇之毒吗?
无论再说几遍,就算是能把南洋人说退了兵,能把西北丢失的城池都说回来,在她这还是只有三个字的答案:不、可、能!
“你别走,听我说。”桑晴忙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你先冷静一下,子衿,你听我把话说完。”
朝汐站住脚步,微微偏头,截住桑晴的话:“最后一遍,不可能,别想了。”
她的眼神里隐隐透着寒光,桑晴第一次触骨一般感受到了她震慑三军的威力,二人之间不过相隔短短几步的距离,可桑晴却觉得,此刻她把自己推得好远。
朝汐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只不过她的声音很平静,不似有怒:“不可能的,不要想了。”
桑晴心有不甘,趁着朝汐驻足的空隙直接闪身拦在帐门前,截住朝汐的去路,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和缓着语气:“子衿,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说,沈嵘戟给你配的药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你现在还年轻,尚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强行压住憬魇,可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日后等你老了要怎么办?是被它吞噬变成杀人如麻的狂魔吗?还是选择不堪忍受自行了断?憬魇一定是要解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解!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罪!”
朝汐皱着眉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希望自己葬身在北漠城破的那个夜晚,葬身在霓麓派去的死士刀下,葬身在孤烟缥缈的落日余晖里。
朝汐的喉骨上下滚动了几番,随后艰难地问道:“你知道,取心头血代表着什么吗?”
桑晴微微咬了一下嘴唇。
“知道吗?”朝汐的声音有些沙哑,“代表什么?”
“知道。”桑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代表什么,不用你告诉我。”
朝汐失声道:“那你告诉我,你还能活吗?”
桑晴没吭声。
朝汐又问了一次:“你告诉我,能吗?取了心头血,你还能活下去吗?”
桑晴皱起了眉头,她当然知道自己取完心头血后必死无疑,只是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你也知道......”朝汐才说了几个字,声音便哑得像是要裂开一般,她不得不用力清了一下嗓子,才将这句话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活不了,是吗?”
桑晴微微闭了闭眼,脸色苍白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我投奔军营为的是谁?抛弃过往恩怨为的是谁?浑身浴血,奋勇杀敌为的又是谁?金戈换来的又是谁的故里?桑檀吗?”朝汐有些哽咽,她轻轻拉起桑晴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冰凉坚硬的甲胄下,是她翻涌的热血,是她满腔沉甸甸的爱,更是她还未没及说出口的誓言,“卿生我便生,卿死我奉陪。”
朝汐勉强压住心绪,咽下喉间的酸涩,过了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若身死......”
她顿了一下。
随后在桑晴不安的目光中兀自接上后半句,语气决绝:“我绝不独活。”
桑晴呼吸一滞。
卿生她便生,卿死她奉陪。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或许她们二人的生命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系在了一起,这一辈子,如果其中一人死去了,那么另一个人也丝毫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眼眶里氤氲的水汽开始幽幽打转,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可是却模糊不掉桑晴眼中那个坚定无比的身影。
“将军,我——我,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朝云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再一次破门而入,可待她看清帐内的情况之后,恨不得左右开弓赏给自己几个大耳帖子——将军这个万年老光棍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正和大长公主联络感情,却被自己连续撞破了,还是两次。
“完了完了。”朝云脚底有些发虚,把脸藏在被褥后,“人皮鼓面敲起来......是不是还挺好听的?”
87.突袭
朝云今天出门的时候肯定没看黄历,并且有可能还犯了太岁,不然怎么能点儿那么背?
小两口你侬我侬,第一次被人撞破或许是巧合,可要是被同一个人撞破两次,并且被抓包的那人还是你的顶头上司……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朝云明显感觉到自己有大难临头的可能,她把脸深深埋在被里,站在原地半天没敢动弹,生怕朝汐就地给她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