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大长公主的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心中羞愧愤恨难当,伸手在朝汐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却忘了这小狼崽子穿着盔甲,没拧着她不说,倒把自己硌得不轻,捂着手小声哎呦着。
朝大将军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高声笑着将桑晴抱回了帅帐里。
还别说,就这样闹了一通,还真是挺解乏的,原本笼罩在三军头上的那股子疲惫意思,竟被一冲而散了。
此刻,黄骅城内——
霓麓满面颓然地坐在屋内,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摆着的大楚舆图,柳相踱步而来。
“怎么样,贸然进攻可有成效?”柳相走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柳相还是想想怎么办才好,难道在这里冷嘲热讽,桑家的江山就能自行毁灭了吗?”霓麓冷笑道,“朝家军不是被西域那帮人拖住了吗?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附近?还有津门水师,他们又怎么会料到我们要进行突袭?悬鹰阵怎么会出现在津门……”
“都是朝汐啊。”柳承平叹了口气,“都是朝子衿......”
“朝子衿……”猛然听见这个名字,霓麓的眼神突然变得恶毒起来,她恨恨地咬着牙根,“她斩杀了我国王上,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柳承平突然微笑起来:“血债血偿固然痛快,可你知道什么才能让人心如刀割吗?”
霓麓翻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就像你现在这样,失去至亲之人。”柳承平道,“朝汐看起来确实是无法战胜的,她战无不胜,她坚不可摧,可纵使是这样一个人,也会有软肋。”
霓麓一愣。
柳承平:“当一只狼想要在草原上独霸一方,它需要什么?”
霓麓想了想:“尖牙利爪?”
“对。”柳相笑道,“可当她的尖牙利爪被人尽数剥去,再是不可一世的狼王,也会变成任人驱赶的狼狗。”
霓麓有些懊恼:“谁能打赢朝家军?陆上作战,我们不是对手。”
柳相摇摇头:“朝汐的尖牙利爪可不是朝家军。”
霓麓:“不是朝家军?那还能是什么?”
“你在京中数十年,朝子衿从小与谁最为亲近?”柳相笑道,“谁又是她身上的那片逆鳞?”
霓麓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
柳相的眼里燃起幽幽的火苗:“你若是明白了,那便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
如果这一生朝汐只是孤身一人,可能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也就不会那么累,她天性志强,许多时候呈现在人们眼前的都是一种刀枪不入的状态,她好像没有弱点和瑕疵,多年征战下来,冷漠已经形成了一层坚硬外壳,把她死死地保护住。
她将不友好和非善意排斥在保护壳外,不受影响,在内敛中做好自己,不在意谁的一言一语,不招惹谁,也不会善待招惹自己的人,不管发生何种事,都不曾急躁,一份冷静理智,一份深邃目光下的睿智,让她看上去强势到没有弱点。
然而,当遇到感情时,这个理性强势著称的铁血将军,却溃不成军,她在爱与不爱,不爱与恨之间徘徊,有时失了爱情,失了心,也失了自己,因此,天性至强的她,爱情成了唯一的软肋。
一旦有了爱,便有了软肋,一旦有了软肋,她便会寸步难行,甚至脆弱不堪。
“桑晴……”霓麓微微眯上眼睛,眸光里的凶狠被恶毒所掩盖,“桑朗心……”
柳承平捋着胡须,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霓麓有些踌躇,“如今朝子衿坐镇津门,数万朝家军,我们怎么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
柳承平:“我虽不在兵部,可对于京郊的兵力也多少知道些,现如今南楚陆上通讯已经被截断了,不过小小一个京城,如果当真有足够的军备,那么你当初派人制造京郊哗变的时候,会那么容易乱起来吗?京郊大营还会拦不住一个韩舫?”
霓麓:“可是据斥候来报,朝汐她们已经向西北发去调令了。”
“这都多久了?悬鹰阵日行千里,从京城飞往西凉关最多不会超过半天。”柳承平道,“能调来早就调来了,他们又何须如此苦守?朝子衿虽然年轻,可一半的生命里都是在战场度过的,她熟知兵法,用兵如神,想牵着你们的鼻子走还不是易如反掌?”
霓麓眨眨眼。
柳承平继续道:“就算再是虎狼之师,眼下也不过是一群纸片做的,负隅反抗罢了——行了,放心大胆地攻吧,他们没有援军,撑不了多久。”
津门的好天气没维持多久,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上,转眼间又变成了黑云压城,不过两个时辰,惊雷混着暴雨便兜头盖脸地下了起来,港内无数艘残破不堪的军舰沐浴在萧索的寒雨里。
这雨整整下了一夜,灯火通明的帅帐里,朝汐坐在几案前,偌大的舆图平铺在桌面上,手边放着的是一摞又一摞的战报与公文。
直到天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她才终于合上最后一本,手指不住地揉按着眼睛内侧酸胀的穴位——整整七天,她就睡了三个时辰,每每还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幽梦,中间还断断续续的,睡得也不踏实,要是继续再这样下去,她真怕有一天自己会压不住憬魇。
“歇会儿再看。”桑晴端着药走进来,“把药喝了,不然一会儿凉了。”
朝汐微闭着眼,她虽听不清声音,可周身的感觉告诉她身旁正缓步走来一人,果不其然,刚一睁眼就见着桑晴已经将药碗端了起来,递给自己,朝汐接过桑晴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