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没事吧?”我给他拍着背问。
  他的文化衫被汗湿得一块一块地黏在身上。
  秦嘉守也走过来,关切地问:“是不是中暑了?”
  程舒悦看到秽物眉头紧皱,但又担心老杨,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湿纸巾,抽出几张递到他手里。
  老杨虚弱地说:“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他伸手要去接程舒悦给的湿巾,薄薄的几张纸都没力气抓住,掉在了地上。
  我判断:“杨老,你肯定是中暑了,去站里的医务室看看吧。”
  老杨只是摇头,那个脑袋好像沉重不堪,摇着摇着就支撑不住地往前倒。要不是我搀着他,他就一头栽进垃圾桶里了。
  “诶呀!”程舒悦惊呼,“他倒了!”
  我当机立断把老杨背在身上,同时指挥秦嘉守去前面找人问医务室的位置。
  秦嘉守说:“还是我来背吧。”
  “别争这个了,这把子力气我还有。”我催他,“快去!”
  他不再迟疑,立刻转头去向最近的保安询问医务室的位置。
  程舒悦跟在我后面,用接站牌给老杨扇着风。看得出来她没照顾过病人,本能地有点怕,但还是想出一份力。
  老杨比我还高上几公分,但是背在身上不怎么吃重量,可能年纪大了骨质疏松,肌肉也萎缩了。
  他意识已经半昏聩了,迷迷糊糊地说:“不去看医生……太贵了。”
  我说:“杨老,这个钱可不能省。”
  老杨说:“儿子留学还要好多钱呢……念晨,咱们回家……你给我煮碗绿豆汤……”
  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念晨”估计是他去世妻子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老杨昏沉之中心心念念的,还是为了给儿子攒钱,也不知道这个名牌大学毕业、要给老爹买别墅的“大孝子”现在身在何处。
  秦嘉守很快问清楚了医务室的位置回来。
  我背着老杨健步如飞,在秦嘉守的引导下三步并做两步把他送到医务室。
  医生诊断说:“就是中暑了。”他指了一下老杨文化衫里面的衬衣领子,“这么热的天,还穿两件,赶紧脱衣服散热。”
  我把老杨放到病床上,回想起给他拍背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两层布料,就说:“应该是假领子,没有穿两件。”
  程舒悦问:“假领子是什么?”
  秦嘉守动手帮老杨脱上衣和鞋袜,我一边帮忙扶着肩膀,一边解释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吧,以前的人又想体面又想省布料,就会做个假领子穿着。其实除了露在外面的衬衫领子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七八十年代那会儿可流行呢。”
  老杨的文化衫脱下来,里面果然是个假领子。
  程舒悦眼神里有点崇拜地说:“伍姐姐,你虽然只比我们大了几岁,但是懂得好多啊。”
  秦嘉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明知我一时嘴快,不帮我掩饰就算了,还给我把窟窿捅得更大:“是啊,你懂得真多,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我瞪他一眼,转头对上程舒悦好奇的目光,不得已用上万能的电视剧借口:“我也是看电视剧里这么说的。”
  医生给老杨全身擦拭了两遍酒精,又给他喂了些淡盐水,让他躺在医务室里休息了一个小时,老杨才渐渐缓了过来。
  “念晨,我衣服哪去了?”他抬手覆在额头,似乎对医务室的冷白灯光感到刺目,眯着眼睛问坐在床头的我。
  “在这儿。”秦嘉守把床尾叠好的衣服递给老杨,问,“念晨是谁?”
  老杨说:“念晨就是我爱人呀。”
  秦嘉守说:“那你再看看她是谁?”
  老杨转头迷迷瞪瞪地看了我一会儿,啊呀一声,把床单拉上去遮住赤|裸的上半身,连声说:“失礼了,失礼了。我老糊涂了,眼睛也花了,居然会把小伍看成念晨。”
  第42章
  老杨看看手边的衣服,又看看我和程舒悦,拘谨地说:“我换好衣服就可以走了。女同志能先回避一下吗?”
  我说:“这有什么关系,刚才该看的都看了。”
  程舒悦也见怪不怪,她去看游泳比赛的时候,池子里扑腾的年轻男孩们穿得少多了,老杨就光了个上身,这才哪到哪。
  但是老杨就是放不开,把被单扯到了脖子下面。要不是医务室里冷气足,我都担心他又要捂中暑了。
  秦嘉守于是说:“你们俩去外边等着,有我在就行。”
  帘子一拉,就把我和程舒悦赶了出来。
  等老杨穿好衣服,秦嘉守说:“您住哪?我们送您回去。”
  “用不着,用不着。”老杨连连推辞,“站里就有地铁,我自己乘地铁回去就行了。”他说着就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找他的包,“哎,我的包呢?我地铁卡还在里面。”
  他的包我一直帮他背着,见他找来,故意没给,往身后掖了掖。
  “杨老,你就别逞强了,现在正是晚高峰,北站又是大站,你挤得上去?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别又给挤中暑了。到时候你倒在半路上,不还是他这个担保人的责任。”我劝他,“你还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就一脚油门的事,把你送回家里,今天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了。”
  老杨说:“那,那好吧,我就先谢谢你们了。”
  他给我的住址是胜利小区,城南的一个老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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