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鼓的左边立了几个木柜子,玻璃橱里堆着一些二胡、宣传册、荣誉奖章、演出照片等杂物,右边是几列衣架,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演出服,从防尘袋上的灰尘厚度判断,也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我在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堆盖着塑料布的东西,跟秦嘉守合力把塑料布揭了下来。
  扬起的灰呛得我们俩一阵咳嗽。
  尘埃落定,秦嘉守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就这些?”
  一台皮带都老化断裂的脚踏缝纫机,一个大屁|股的黑白电视机,一只锁扣锈迹斑斑的皮箱,一把塑料外壳的暖水壶,两只搪瓷脸盆,一个掉漆的搪瓷茶缸……皮箱打开,是几件笨重的棉衣。
  尽是些破烂玩意儿。
  我也无语了。我恍惚记得, 30年前我离开武校的时候已经把能丢的破烂都丢了,只留了一些值钱的、又不方便带去a城的大件,以及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以防有一天突然回来生活。
  现在看起来,这堆东西一文不值了。亏得老徐替我保存了这么多年。
  我一样一样把这些东西翻检过去,连暖水壶的塞子都打开来看了,确实没有藏着首饰或者黄金。
  看来2005年的我和2035年的我,都是一个朴素的无产阶级。
  秦嘉守在边上好奇地看,拎起那个掉漆的搪瓷茶缸,问:“为什么这个杯子上,写着个'鹿'字?你名字里又没有鹿。”
  我看了一眼,都锈成那样了,谁还记得当初为什么用红油漆描个“鹿”?
  “不知道,大概原来印着鹿的图案吧。”我猜应该是这样,“以前讲究福禄寿,就印个白胡子老头拿着寿桃、牵着鹿的画。”
  秦嘉守“哦”了一声。
  我把皮箱合上时,发现重量不太对劲,仔细一找,才发现里面有个隐秘的夹层,夹层里似乎藏着什么有分量的东西。我伸手往里一摸,掏出一个黑色的布包来。
  看那形状,似乎是几本书。
  秦嘉守异想天开,说:“难道是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
  我从包里掏出一本,是个棕色塑胶封皮的本子,上面印着“工作笔记”四个字。翻开第一页,入目第一行赫然是“ 1981年9月10日·星期四·晴”……
  我飞快地合上本子塞回布包里。
  是日记本。
  秦嘉守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又没想故意偷看你日记。”
  我没说话,隐约觉得这几本日记不太吉利,心跳得很快。
  1981年?老伍出生前3年。我在a城保存的日记,日期最早的是1984年的夏天,老伍半岁的时候。
  我原本以为更早一些的日记在屡次搬家途中丢失了,没想到存在嵩山武校的仓库里,还藏得这么好。 1981年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起来了。
  我很久没有吱声,脸色可能也很差,把秦嘉守吓到了。
  “不要生气,好不好。”他似乎误会了,“我跟你保证,我就瞄到了一个日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我慢慢平复呼吸,试图用最简短的话跟他解释,“我习惯了用颜色给日记打标签,看见这几本日记用黑布包着,就下意识地觉得里头肯定没记着什么好事。”
  秦嘉守问:“黑色是什么意思?”
  “不想再看第二遍的伤心事。”
  “那就把它们都扔了,烧了。”他立刻提起布包,拔脚准备往外走,“你要是不想亲自动手,我给你去办。”
  我拉住他:“不许去,还我。”
  他顿住了脚步,对我的反应很不能理解:“不想看它,又舍不得烧了它,那你想怎么样啊。”
  “我带到a城去,收起来。”
  秦嘉守跟我分析:“你看啊, a城房价挺贵的,你还要腾个地方放它,以后搬家还要搬进搬出收拾它,多麻烦?反正你也不会再去翻它们了,千里迢迢带回去有什么必要呢?”
  我已经了解了他的生活理念,秉承极简风,不需要的绝不添置,丢东西的时候也毫不手软。但我也有我的坚持,“我讲不出什么道理,但就是不能丢。”
  秦嘉守叹着气把日记本还到我手上,说:“你有时候活得很透彻,有时候又稀里糊涂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边收拾黑布包边嘀咕说:“是啊,我就是糊涂。本来只是打算跟你们家保持纯粹的金钱关系,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跟你睡一块去了。”
  秦嘉守一听这话就脸红。
  好意思做,不好意思听我说。
  他挨挨蹭蹭地靠上来,环住我的肩膀说:“这两天我很开心。”
  我说:“还没上嵩山玩呢,你就发表秋游感想了?”
  “去哪里不重要。跟你一起吃面就很开心,被你介绍给你的朋友圈子也很开心。”
  我对他眨眨眼:“还有呢?”
  “……”他憋了半天,说,“你何必明知故问。”
  我笑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胸口:“这回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吧?还乱吃飞醋不?”
  他摇摇头,目光痴迷地盯着我的嘴唇。
  气氛都到这里了,不接个吻很难收场欸?
  秦嘉守跟我已经有了默契,我这个念头刚起,他便用手托着我的后脑勺亲了下来。
  我笑着搂住他的脖子。
  管它1981发生什么了呢,我现在眼里只有这个18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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