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骑马的大概有六七人,随后匆匆赶来了一支十余人的分队,都清一色穿着与方才老兵那种相似的无番号军服。
  南枝被这几匹马牢牢围在其中,显得很是烦躁,四蹄交错踏在地上,不断打着响鼻。
  毓华握着缰绳严阵以待,可对方尽管势众,也只是警惕地望着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这几个先行的骑兵让出一条道来,两匹马一前一后载着人走上前来。
  前首那匹马上高高坐着一人,穿着笔挺的军服,衣上裁了番号,却依旧别着金光闪闪的功勋肩章。
  正是老徐。
  一段日子不见,老徐看上去瘦了,也黑了,神情却如同从前一般阴鸷,几乎凹下去的瘦削脸颊越发将他雕琢出一种类似鹰隼的枭雄气质。
  而老徐身后那匹马上则坐着另两人。
  一个是老徐的副手刘副官,而坐在他前面的,则是一个垂头散发的女人,她衣衫破败,血迹斑斑,身子烂瘫如泥,直到刘副官攥着她的脖颈,将她头颅抬起。
  毓华才看清她是凌有喜,脸上落下不少伤痕,可见老徐对她下过毒手。
  老徐用双腿肚子一夹马腹,慢慢驭马遛了上来,与刘副官和凌有喜所乘的马并行。
  他睨视了毓华和常欢一眼,嘴角浮上一抹冷森的笑意:“没想到,我们一家人还是团圆了。”
  毓华冷冷地看着他,顿了顿:“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我们?”老徐笑笑,目光在凌有喜身上转了转,“你指的是你们母女俩?”
  说着,他伸出手,从旁捏住凌有喜的下巴,“不管她了是吧?很好,刘副官,给我即刻击毙她。”
  “是!”刘副官说着当即从腰间枪套里掏出一柄□□抵住凌有喜的脖子。
  “住手!不许伤害她!”毓华急忙喝止。
  老徐伸手向刘副官一挥,示意他暂且把枪放下,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向毓华:“重情重义,果然是我的好太太……”
  毓华死死瞪着他:“你别忘了,我早就不是你太太了……”
  “是你别忘了,你我早就是夫妻。”老徐阴恻恻笑道,“你一日是我姨太太,这辈子就都是姨太太。”
  毓华倒吸一口凉气,老徐现在显然已是破罐破摔的样子,毫不在意什么后果。
  这时,一直垂着头,被刘副官钳制住的凌有喜蓦地抬起头来,顶着满脸的血污却依然笑得如花般灿烂:“毓华,你不要被他的话吓住,他就是个银样镴枪头,面上凶,心里虚得很,你只管走。”
  刘副官听得她这么说,又一把死死攥住凌有喜的头发。
  凌有喜吃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我说了,不许伤害她。”毓华盯着老徐,老徐向刘副官挥挥手。刘副官才悻悻地放开她。
  凌有喜笑了,她再次抬起头来看向毓华:“你放心,他不敢杀我的。因为我一直没有告诉他宝藏在哪里。”
  毓华听到这里微微一愕,刚在疑惑宝藏的事凌有喜又从何处得悉,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怀中的常欢微微蠕动了一下,又陷入昏昏沉沉一副无力的样子。
  毓华蓦地悟到,常欢在装昏迷。她悄悄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显然是对凌有喜的话有反应。
  凌有喜话中有玄机。
  毓华立刻抬头,刚巧这时凌有喜也刚抬起眼皮,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下,毓华全部明白了。
  凌有喜用的是缓兵之计,她利用老徐急于想得到宝藏的贪心,故意用虚词诈他,让他不至于轻易杀了她。
  只是现在遇到毓华和常欢,想必他出于谨慎目的,或许会将自己和常欢也一举拿下,然后套三人口供,以确定真实信息。
  也就是说,眼下三人尚算安全,可一旦都落在老徐手里,指不定他用什么卑劣手段来逼供套词就不好说了,而且三人必有性命之虞。
  因此,为今之计,只能她和常欢先逃出这恶狼窝,以俟机会再救凌有喜了。
  毓华沉吟片刻,对老徐道:“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常欢受伤了,必须让军医马上替她取出弹片。”
  “你跟我回去,自然有人医治她。”
  “不行!她的伤一刻都拖不得!必须现在就治伤!”见老徐仍自沉吟,毓华冷笑道,“你连曾经的干女儿都不肯医治,让我怎样放心随你回去?”
  老徐一顿,转头问手下:“你们有谁懂医疗的,出列!”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这几个都是追随老徐的死忠军士,并无一人通岐黄之术。
  就在这时,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竟是方才一直跟随在老兵身后,满脸煤黑的小兵。
  “报、报告参座……我想试试。”
  那满脸血污的老兵在旁大吃一惊,下意识要抬脚去踹小兵,不料这次小兵长了记性,身手敏捷地躲过他的踹踢。
  那老兵虽是一脚踢空,仍喝骂道:“你混闹什么,一个烧火的,别给参座惹麻烦!”
  “参座,小人家里世代行医,小的从军之前跟家父上过山,抓过草药,也给人号过脉。这会儿左右军医不在,小的愿为参座解忧。”
  毓华发现小兵这几句话说得极为流畅,再不见一丝土味。
  老徐上下瞅了他一会,点点头:“那你就试试吧。”
  “得令。麻烦参座让各位军官哥哥,脱下军服,绑在……”他往前走了几步,择了田野里本就孤立零落的两棵树,走到树旁大声道,“绑在这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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