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对于无心争夺皇位,早早便讨封地,远离政治中心且资质平平的皇子大婚一事,老皇帝没有多看一眼,倒是皇后夸赞了沈芝兰一句。
端过茶后的沈芝兰跪伏在地谢过夸赞,入座后也不敢逾矩抬头正视圣容。
只有在临走前,坐在马车里的沈芝兰小心地掀起帘子,回头看一眼皇宫。
檐上积雪未消融,她便盯着那垂挂下来的六角宫铃。
叮当,叮当,她似乎听见响声,又似乎被风雪声掩盖。
她想起阿余。
那日走得急,她只匆匆瞥见阿余手腕处有一只银环铃铛。
像是家中爹娘为最宠爱的孩子精心挑选,用来报平安,希望孩子无灾无难的银环铃铛。
她也有些时日没去找阿余了。
再见便是在一日午时,雪停了,出了些日光。
阿余给她熬了一碗药汤,絮絮叨叨说这是助她恢复,有助于让她补气益血的,温和的汤药。
“宫里汤药除却开给圣上及后宫妃嫔的汤药,多数药性过猛。”他说。
“温养才能漂漂亮亮的。”
末了,沈芝兰得到他给的一块饴糖。
她没吃过这种市井小贩卖的饴糖,一时觉着新奇。
放入嘴里含着,不到片刻便尝到甜的滋味。
“甜吗?”阿余问。
沈芝兰点点头,一双眉眼弯弯。
后面她才知晓,那个颇受六王爷宠爱,但不得被抬为王妃的男子,便是阿余。
可传闻到底是传闻,阿余没有得宠,他在庭院里孑然一身,没有半分外面人传的那样风光。
沈芝兰时而听见衣衫单薄的他低声咳嗽。
她从嫁进王府起便没想过如何争宠,长期而来被忽略,作绿叶衬托其他鲜花的经历,使得她没有觉得丈夫未娶自己便有了宠妾是奇耻大辱。
谈不上嫉妒,更说不上厌恶。
知晓阿余便是那位“久负盛名”的男妾,她亦没有什么异样感受。
阿余是好人,阿余待她好,她知道,感受得到。
她很珍惜任何人给予她的好,也珍惜任何人给予她的留意。
没有外界预想的正妻同宠妾争宠吃醋情节,只有空荡寂寞的后院,两个孤独的人相互温暖。
第055章 病弱侍君,入局中术
貌似这白日出奇地长。
江知缇望着天边的枯叶一时晃了神。
身后还是热闹一片, 推杯过盏间,她看见方子泓师父,宫邵眸底晦暗不明地冲她一笑。
那神情是在问, 她为何不过来一起喝。
江知缇:“……”
她摇了摇头, 婉拒, 她不喝酒。
楚秋在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方子泓筷子大剌剌地往他碗里扒拉没有刺的鱼肉吃。
他本是不屑于吃这些寻常吃食的, 只是被楚秋塞了一筷子后,才动起筷来。
说起来, 倒是迟迟不见这宴请的主人翁。
江知缇想了想,还是回到宴席,坐在京月身边。
“你姓江,江姑娘, 对吧?”方子泓师父托着腮, 看着她笑盈盈地道。
江知缇被他冷不丁地喊一声“江姑娘”,有些料不及,但还是点了点头:“您唤我全名便可。”
“够直爽,我喜欢。”他笑出声。
江知缇:“前辈如何称呼?”
“你直接叫我宫邵就好。当然,你跟他们一样喊我扫地的也行。”他扒拉了一筷子韭黄, 笑道。
“好啊!我当初三番五次问你叫何名, 你都不情愿说,这会倒是上赶着报上来了!”
不知是否不胜酒力, 饮了几杯薄酒的方子泓有些晕乎,一放筷子便没好气地呛起来。
宫邵也不恼,望着他眉眼带笑:“我可不和没礼数的小屁孩说自己的名字。”
“切, 名字而已,有什么好稀罕的……”方子泓嘟囔, 继续拿起筷子去戳楚秋碗里的鱼肉。
楚秋倒没什么神情,只是继续挑着鱼刺,突然来一句:“这场宴席,有够长的。”
江知缇:“……”
很显然,这不是她的错觉,楚秋也察觉了。
宫邵继续笑,他吃完一筷子韭黄后,又挑着里面的鸡蛋块儿吃:“那可不是,大喜的日子,自然要长久些。”
京月仍旧眉眼淡淡,什么也没有说。
饶是迟钝的方子泓听了,也隐隐觉着不对劲。
他拿着筷子,对着地面松手,筷子落地发出脆响,一头一尾;随即掐指飞算,眉头一皱。
“我们中术了。”他道。
……
“情深切切是抵不过岁月考验的。”
沈芝兰听见阿余这样说。
“饶是年少时再如何深情,漫长岁月里,那人一回头,你便会惊觉这人何其陌生。”
阿余说着,用木棍拨了拨火炭,让炭烧得更暖和些。
沈芝兰有些讷讷,她不太擅长安慰人,这时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好友。
尤其这是她最不懂的男女情爱之事。
她没有恋慕的男子,也不曾对谁家的少年郎有好感。
闷闷的低咳声,她只得投去担忧的询问目光。
“陈年疴疾,我也不知我能否撑过这个寒冬。”阿余自嘲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