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嬴政听了发笑,同床共枕,哪有近身侍卫这样近身的。
  他略微揣度秦政的心思,道:“怕王室中人暗算?”
  秦政点头,又有些奇怪:“你为何总能猜中我之所想?”
  这种问题嬴政向来以玩笑带过,面色不改,道:“我与公子心意相通。”
  按说依据事实,他们是同一人,确实心意相通。
  可秦政不知道其中因由,这话听起来便过于肉麻了。
  不出所料地,他长噫了一声,嫌弃道:“你不要脸。”
  这招虽然有些丢脸面,却着实好用。
  秦政果然不再过问,明日他还要早起听学,当即从他怀里下来,缩去被褥,随后嘱咐他:“你来吹灯。”
  嬴政又问他:“当真同睡?”
  秦政盖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你好啰嗦。”
  嬴政也就不再说话,脱去外衣过去床铺,而后吹灯躺去他身边。
  且不说嬴子楚思虑周全,自会保证他的安全。
  就算有暗算,那些人也万万不会蠢到夜袭太子宫。
  秦政先前与他同睡惯了,一年间两人又未有什么机会见面,如今终于得以居于一处,他自是念起从前。
  防王室中人暗算只是他的借口。
  秦政就是想他了。
  嬴政也不说破,自己什么样自己最过清楚。
  心里再怎么想,嘴上是万万不会说。
  也不许人戳破。
  他方才要是直说了,秦政可是会生气的。
  思索间,小小的人儿贴近,埋在他胸口的同时,还抓住了他的手。
  像是不许他再走一样。
  嬴政回牵他,听着他的呼吸声,直至他平稳入睡,才将手抽回来。
  虽说他乐于去回应秦政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但是不是有些过界?
  有至交是牵着手睡觉的吗?
  总觉得与他的本意有些偏离。
  这夜间,嬴政半途醒了一次。
  倒不是屋外有异动,而是秦政的睡相实在算不上好。
  他幼时有蜷着身子睡觉的习惯,不过年岁渐长,这个习惯随着岁月而掩埋。
  秦政却还没有到那个年岁。
  从前在赵国,他总会将秦政摆正,长久下来,也矫正了不少。
  在秦宫一年,倒是又回去了,不仅越睡越蜷身,方才松开的手,也被他牵了回去,此时还贴去了心窝,弄得嬴政很是局促。
  他想抽手回来,秦政却不放,隐约还哼唧了几声,好似要被弄醒。
  嬴政无奈,只好自己靠去他,抬膝将他缩起来的双腿压下去,将他整个人顺成直条,而后搂进了怀里,将人抱了个结实,秦政也就不再乱动。
  他向来不为他人做麻烦自己的事,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秦政总是多了几分耐心与温情。
  仅仅是为了以后的权争?
  这理由太过拙劣,嬴政都不屑于去欺骗自己。
  不过,无论什么理由,对他好就对他好吧。
  他幼时身处沉沉黑夜,诸多身不由己,举目望去,云蔽穹宇。
  秦政处境与他一样。
  又不一样。
  他难见寸缕月光。
  而秦政拥有整轮圆月。
  第二日,嬴政起得稍晚了些,还是被秦政的动弹声吵醒。
  秦政方一睁眼,对上的就是他的脸。
  从前他都是靠在对方脖颈,可今日有些不一样。
  许是他昨日太不安分,崇苏将他搂到了近前。
  身体交叠,互换体温,连鼻息都交错。
  有些,太近了……
  虽感觉上有些奇妙,秦政却还是下意识推开他。
  嬴政睡得浅,被他一推也就醒了,问道:“该起了?”
  怀里的人没做声,他看去窗外,蒙蒙亮,若未记错的话,秦政这时候应是有早课的。
  于是先起来,道:“我先行,一同出去叫人瞧见总归不妥。”
  “嗯。”秦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嬴政全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穿戴整齐,也就出去了。
  床铺的温度消散得很快,秦政整理着着装,少见地有些磨蹭。
  片刻后,嬴政领人端了铜盆和洁面净口的用具进来。
  盆中热水还冒着热气,他示意那人放下物事出去,而后拧了帕子递给秦政。
  “趁水热擦脸。”他道。
  “嗯。”秦政又只回了一个字。
  嬴政这才稍稍发觉他的不对劲,可也没细想,问道:“未睡醒?”
  秦政此时无比感谢他对一些细腻心思的迟钝,迅速点点头。
  而后起身洁面漱口,用好后,道:“今日先去南讲堂听学。”
  “好,”嬴政回他,又问:“我同去?”
  他有意多问一些小问,除去关乎时局的大事,他不想过多干涉,免得日后被秦政觉得他是在操纵他。
  秦政犹豫两秒,道:“同去,太过遮掩,反而更像心怀异胎。”
  又觉得只带他的话太过于明显,于是道:“让你的下属也同行。”
  将张氏兄弟唤来后,一行四人先后出了宫门。
  此次是秦政最后一次去往讲堂与王室子弟一同听学。
  嬴子楚忙完近来国事,已经为他安排了专属他的老师。
  文有相邦吕不韦,武有大将军王翦。
  下月初始,他只消在太子宫中等着二位老师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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