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嬴政忽而问他:“想看杏花雨吗?”
  “嗯?”秦政放去权争的注意力被他拉了回来。
  还不待秦政反应过来,嬴政便捡了丢在身侧的佩剑,用力一挥,剑身砸在树干上,带得整棵树都颤动起来。
  花枝上本就满缀着,经由这阵颤动,枝头上白色小花倾落,下雪一般,追随着照下来的阳光,朝他们扑来。
  秦政睁大了眼睛,本浅淡的花香转瞬浓郁,花儿落了他们满头满身,简直连披散的青丝都被铺成了白发。
  转首去看身旁人,只见有几株白花落去了嬴政眼窝。
  秦政见了,忽而便被逗笑,想伸手替他抚开,可微一侧身,面上的一片花瓣骨碌碌滚落,一个不经意,就钻去了他眼里。
  秦政眼中一疼,就想去揉,可刚抬手,嬴政就将他制住。
  秦政只听他的声音随着一阵清风靠近。
  “别动。”
  可他难受得紧,双手还想挣扎,却被嬴政一手制住,往旁一带,两人瞬间挨到了一起。
  接着,嬴政另手轻拨他的眼睛,稍稍凑近,帮他吹出那小花来。
  秦政只觉得眼睛一热,下意识躲闪,却又被他按住,如此两次,才被松开。
  这下终于能用手去碰,可一碰,才发觉眼里已没了异物。
  睁开眼来,就见眼前人凑得极近,几乎再凑近分毫,他那张好看的唇就要吻上自己的眼角。
  微风簌簌,杏花树下雪白一片,席上两人挨在一处,忽而静了声。
  而其中一人,花儿与发丝遮盖之下,默然红透了耳根。
  第23章 分寸
  良久,秦政默默推开他,往旁让去。
  “你……”那股湿热仿若还在,秦政轻垂了眼,小声道:“不知分寸。”
  “这就算不知分寸了?”嬴政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凑过去,撩他扑闪的眼睫:“是谁前几日睡觉,非要勾着我的手指不放?”
  秦政拨开他的手,狡辩道:“我那时睡了,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好,”诸如此类的事是数不胜数,嬴政轻易换了一个说:“那是谁非要去探池中花,结果跌进池中,上来了不去换衣裳,反而贴来我身上,将我也惹得一身湿?”
  此事秦政自然也有理由:“谁叫你那时要笑我。”
  嬴政偏偏让他找不出理由:“趁我小憩想在我眉心画花,被我逮个正着,这怎么算?”
  “下棋耍赖,拉着我的手不许我放棋子,这怎么算?”
  “沾了风寒,喝药被苦了个正着,用手沾了往我唇上贴,这又怎么算?”
  嬴政轻抬他下巴,又凑近了几分:“算是小太子坏心眼得很,还是不知分寸啊”
  “都不算。”秦政移目。
  嬴政于是问:“那我方才又怎么算不知分寸?”
  这下秦政没话说了,往后退去,远离了他:“我……”
  嬴政却不放过他:“如若我方才算不知分寸。”
  他牵住秦政的手,不让人再往后退,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是谁将不知分寸的事做了个遍,如今却要反过来说我?”
  “……”说他一句话换回来十句,秦政选择不答:“我要去温习功课了。”
  说着就要坐起来,嬴政却再度拉住他。
  看他脸侧都染上些红晕的那一刻起,嬴政就知道他知了羞。
  趁秦政还没跑,嬴政撩了他耳旁的发,手指划过他脸庞,触及了藏在乌发间的那点红。
  他就知道秦政会红耳根。
  他说秦政坏心眼,其实在逗人这一点上,他只会比秦政更坏。
  秦政想藏,他却偏偏要点破。
  手指轻撩了秦政的耳垂,那点温度传递到他指尖的瞬间,嬴政含了浅笑,故意问:“怎么耳朵都红了?”
  “!”秦政几乎是从席子上窜了起来,掩在袖间的手收紧了,无措间,见了满地红蕊白花,当即抓了一把砸去他身上:“你莫要太过分!”
  嬴政可察觉不到他的满心慌乱,只觉得逗他实在好玩,一时却也没忍住,放声笑得开怀。
  侧耳的温度简直要灼去心间,方才给他编的小辫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几乎是晃了秦政的眼。
  轻薄笑意冲击着心房,花树下他的身影深入眼底,花香弥漫间,秦政简直要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存在。
  一时再也呆不下去,秦政掀袍起身,飞也似的逃了。
  嬴政看着他远去,收了笑,却是心情大好,复而闭目。
  这边的日子确实悠然自得,相应地,却也实在无趣。
  唯一有趣的就是秦政。
  嬴政乐得去看秦政身上与他别无而致的特质,也乐得去看因为他的存在而带来的不同。
  比如他幼时置身权争漩涡,每一步都是小心,可秦政在他面前却可以全然放下防备。
  在他面前,秦政可以是完全鲜活的他本身。
  微风轻拂,秦政方才扔在他身上的花骨碌碌滚落,嬴政接了几朵,别在了秦政给他编的小辫上,就着沁人的香味,他心安理得在这花树下再度睡了去。
  之后几日,一切如常,他陪着秦政习武阅书,每当秦政思来想去,嬴政就与他提这日的事,惹得他不得再想。
  待嬴子楚身体好转,将魏国太子接至咸阳宫,厚礼相待,同时派出使者前往联军交涉,却专找魏使。
  一系列亲魏的举措让其他四国起了疑心,联军在函谷关徘徊数日,还是没有达成一致破关,最后各自撤军,秦国此难就此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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